自从侯景出发之后,贺六浑依旧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估计的不对,要不就是想的太多。崔蒿和卢景裕两个人是不是应该来,还是鼓励他们先回去。武川的老婆大人是不是应该先去平城,还是坚持几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心烦意乱。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好心态的人,可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真有那样的,一定是什么都放弃的人。
这一日贺六浑就特意去见了淡然大师。还是那个禅室,还是那个小龙,还是那个大师。不过,贺六浑必须承认,走进开善寺自己的心态就会安静下来。大师依旧是那么淡定,这次居然没有说教,也没有比武,只是和贺六浑聊聊天。
“小子,你现在比两年前多了多少东西?”大师问道。
贺六浑细细想想,说道:“小子我两年前一无所有,只有一般从小到大的兄弟。现在有了地位,还有了军队,有了美妻,有了房产。细细一算,真的有了很多东西。”
“那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是想要更多东西吗?”大师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地位越高,压力越大。拥有越多,压力越大。”贺六浑老老实实的说道。
“那不就是你怕失去。得到了,不代表一辈子都会属于我们;失去了,也不见得永远都不会再得到,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变的。还有,就是你现在居然不往前看了,越来越关注现在的得失。
六祖慧能出生在广东,本来是一个樵夫,他有一个梦想,就是想悟道。于是北上找到五祖弘忍,想跟他研习佛法。弘忍听说慧能从岭南来,便说岭南人没有佛性,都是獠,佛性还没开发,学佛无用。慧能听后说,人有南北之分,“佛性”并无南北之分。这个回答让弘忍对其刮目相看,为了不引起众人的注意,就安排他随众劳动,在碓房舂米。
后来五祖弘忍年老了,要选出继承人,便命门徒作偈进行选拔。慧能因作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得到弘忍肯定,弘忍把世代相传的法衣交给他成为传法继承人,世称禅宗六祖。
你的梦想越来越小,你的视野当然越来越小。不要计较当下,不要辜负天下。“
贺六浑点点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按照事先的约定,自己的军队随时要准备好撤回怀朔,所以这几天古堡里面非常忙碌,各种准备,捆扎不得停歇。再穷的家庭也要有三根钉,要搬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大多数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司马子如和花弧几个人还是一直在沙盘上推演,思考各种应对之策。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下来,也成为军中的一大特色。
侯景出发之后,第一天派回来的人消息称,据说蠕蠕人只是在劫掠人口,把怀荒镇外的人口和马匹都扫荡一空。而城里的于景镇将不敢出战,结果所有城外的物资全部眼睁睁的被蠕蠕人搬走了。听到这个消息,大家舒缓一口气。因为这样看来,蠕蠕人不是大军,目标也不是攻城,那压力自然小了。
第二天传回来的消息,苗头就有点不对。听说,怀荒民众聚集在镇将府,要求开仓放粮。于景镇将不肯。
听到这里,贺六浑开始有点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怀荒镇镇将于景本是在洛阳任武卫将军的鲜卑贵族,因得罪权臣元叉被贬塞上。这个家伙本来就是冷峻刻薄,素来瞧不起六镇兵民,动不动打骂手下兵士。
第三天再听到消息时,贺六浑就彻底明白了。消息传来,当于景组织兵民们抵抗柔然军队时,饥饿的兵民请求开仓放粮却被拒绝。结果不知道谁提起于景的刻薄寡恩,愤怒的饥民们开始冲进官府,将于景和他的妻子捆绑起来,分别关押,都脱掉衣服,让于景**穿毛皮衣服,妻子穿旧红袄。他们被这样地羞辱。怀荒的士兵居然没有维护朝廷,更没有保护于景,怀荒就这样沦陷了。
破六韩拔陵,葛荣,这是他们的强项啊!贺六浑没由来的一种悲哀,一个边镇啊,一万人军队的边镇啊,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沦陷,那是一个于景的问题吗?
这时,贺六浑开始部署,集中人马,准备回城。
第四天,贺六浑最担心的问题终于出现了。中午时分,侯景带去的一百人马中,居然跑回来一半。一个个丢盔弃甲,跑的是闭嘴歪斜,说明问题大了。
一个队主翻滚下马,趴在贺六浑的腿边哭诉:“军主,不好了。武川、抚冥、柔玄三镇都起兵反叛朝廷了。候幢主被乱兵困在武川镇,出不来。现在草原上到处都是乱兵,还有蠕蠕人军队。我们这些被派到抚冥、柔玄的人,进不了武川,只能回来报信,请军主赶紧去救人。”
听到这里,贺六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完了完了,就是自己的犹豫不决害死人。老婆昭君还在武川啊!还有那两个兄弟。如果自己当时果断点,直接让侯景护送他们来怀朔,或者去平城,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一向自诩为处变不惊的自己,第一次手脚冰凉。
聚集在沙盘室的人们焦急起来,卢长贵第一个跳起来:“军主,我带人去武川,把嫂子和侯景救回来。”现在这些家伙心态很好,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