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迷了心窍
谢潜“哈”了一声,适意地笑起来,道:“怎么可能,将军说笑了。孤在皇兄心中屁都算不上,还不至于做这种白日梦。”
“哼。”贺飞云心说,总算有些自知之明,便道,“如此甚好,免得拖过了圣上的期限,平白混掉了脑袋。”
谢潜恍然大悟状,嬉道:“那更加不要紧了。孤从小时起,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家脑袋快保不住了,到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吗?像孤这样的祸害,通常要遗留个百八十载的,将军不必担忧——至少在忧愁路程的方面,孤与将军立场是一样的。”
说来也怪,贺飞云明明厌烦谢潜,可当谢潜直接承认自己是“祸害”,他却并不畅快,反倒更堵得慌。不过,他本就绷着脸,便只僵着语气说:“那就请郡王立刻丢弃无用辎重,精简人员,轻装上路。”
“贺将军呐——……”谢潜先叹了一声,正要诉苦,却忽地挑起来半边眉毛,仔细盯着贺飞云蹙紧的眉宇,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道,“噫——原来将军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嫌弃孤?!”
贺飞云:“郡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谢潜拿手比划:“那将军为何听过孤王自贬,眉峰比方才蹙得更紧了一点点?”
贺飞云冷嗤一声,转身要走。谢潜赶紧绕到前面挡着,话题也随之从岔路一记漂移,直接回到了正题:“实不相瞒,孤带来的都是经过精打细算,未来用得上的人才。倘若贺将军稍作调查,必定知道‘黍郡’可不是坐享其成的富裕地方。孤若一身清风过去,一无钱,二无人,何谈发展呢?还请将军助孤一臂之力,来日必定加倍奉还。”他顿了顿,退后半步,对贺飞云深深一拜。
贺飞云默然不语,也没有任何伸手搀扶谢潜的意思,只略微侧身,以示不接受。谢潜一拜结束,便十分坦然地直起身,继续说道:“至于行程方面,孤有些想法,若贺将军肯稍加援手,就能将现状有所改善。”
若换个年龄再大一些,或者更有资历的将军,听了这无厘头的要求,即便不直接拒绝,也少不得出言讥讽。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郡王,生下来连长安城门都没怎么出过,又有那臭不可闻的名声在外,根本理都懒的理,更不会有人听他的任何“主意”。
瞎胡闹,瞎指挥,趁早滚蛋。
但贺飞云却不是“其他将军”。他如今还尚未及冠,虽然身负赫赫战功,却不会为资历、背景、名声而轻视他人。一来,他出自武侯世家,又自小在边塞长大,见识过无数奇装异服的能人异士;二者,他打仗擅用奇兵以少胜多,“奇兵”,就意味着布战前必须“跳出常人思维”,才能“出其而不意”,而素行不那么靠谱的人,往往在“另辟蹊径”方面有着独到的思路。
所以,听了谢潜的话,贺飞云的第一个反应是:“愿闻其详。”
于是,谢潜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不过只有短短一瞬间,还远不至于失措的地步。只是,他事先打好的一肚子游说的腹稿,在这四个字的面前只好彻底报废。他失笑道:“既然如此,还请贺将军借一步说话。”
谢潜招来小桃,简单吩咐几句,便与贺飞云走到离开队伍几步距离的树下。谢潜就地一蹲,随手捡一块石子,在地上写画起来,道:“孤的想法不过四个字:专人专事。”
谢潜的行为,与长安城里事事讲究仪式感,时时考虑排场的作风截然相反。他画长方块以示辎重木车,又用三角表示马匹,再用点、竖来代表人员,又说道:“我全队一共三十六位人才,再有军师一位,伴读二人,再有五名车夫,共四十五人。载人的马车十,辎重板车十,马匹竭是耐力较佳,但速度不行的驽马。导致全队行进缓慢的原因不在马身上。其一,能熟练驾车的车夫人数不足,其二,马车内座位不够,不足以容下所有随行人员,不得不轮换步行。”
无论宁郡王以前如何,至少他的一番阐述简洁明了,对自家车队的认知相对明确。
——当然,对于谢潜所说的“人才”,贺飞云不予评价,只点点头,以示知晓。
谢潜又道:“贺将军,你队伍里有二百名精英,兵种不同,可据我这半日的观察,若全速行军,恐怕速度至少要比现在快上四、五倍吧。”
贺飞云:“不止。”
谢潜:“我们倒也不用走得那么快,而且,孤在路上还有些别的打算……嗯,孤不问将军如何调整队伍,只想借十五位善驾车的兵卒,不知将军可愿借?”
这倒不难,甚至过于简单。莫说十五个,就算五十个也借得出来。
贺飞云正要欣然点头,谢潜却拿石子点点马匹,道:“贺将军不必答应得这般快,且听我把全部要求说完。”
“其一,这十五人不仅要会驾车,还要战斗力比较高,最好同时会长短两种武器的用法的。孤还需要他们沿途训练车队的人员——不需学会多高深的攻击套路,只要学会保护要害,遇敌跑得够快,或者至少跑得比你们飞鹰军快就行了。”
先学跑路,跑不过敌人,至少跑得过同伴。贺飞云忍不住笑了一声。好个混账郡王,二话不说,先盘算到他的兵马头上。
他本就生的极其俊俏,这一笑,更似春华初展,甘霖乍现。
谢潜看得眼睛发直,停了好一会,有心趁机撩拨美人两句,可话到了喉咙里,兜来转去,却说成了:“你、你不要嘲笑这种训练。在长安城里,无论厨子还是匠人,终究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若被孤带去封地,就要靠他们撑起整个地区的基础。有你和飞鹰军在就足够了,孤不需他们舍弃性命,只要这些人能活下来,就是未来不可估量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