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刚要发作,收在楼梯口的大伙计终于看到了他,赶忙过来附耳道:“那独眼龙的主意,说按拍价十之一做场租。”
……嗯?十之一??
那一千两不是就能抽一百两?掌柜的怒意比六月的积雨云散得更快,转瞬阴转大晴天,喜笑颜开地道:“哎呀——谢小公子,够义气,够大方,你这位契兄也很有手段嘛。吃肉不忘分咱们喝一口汤啊,就冲这一样,明天,我必定介绍几个靠谱的好朋友给你!一切包在老哥我身上!”
谢潜耳朵灵着呢,当然也听到了十抽一的分成,心里疼得如滴血一般。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好说,好说。”
一场拍卖结束,那赵大户现场掏出银票付清。张校尉这边收了钱,另一边小袖便双手奉上已经包好的糖菓,再额外送了一只小巧的锦囊伴手礼,再两颗散装的方便拍主直接品尝。
赵大户一脸得色,直接拿出一粒吃了,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殊荣,一边将糖菓转手扔给了陪在身边那长相甜美的小妾。
不过,这份瞩目他没能享受太久,张校尉又敲了几下桌子,等众看客安静了些,说道:“还剩下一十二粒酥糖,进入最后一轮拍卖。与前几轮是一样的规矩,单拍一粒者,五十两起拍,成套拍下者,五两起拍,每次加价不少于五两。”
有人震惊地道:“不是有那么多吗,怎就最后一轮了?”
有人道:“都拍过三轮了,还能剩下多少?!只是这最后十二粒都拍下,哪还有多余的赠品送?这不公平吧?!”
张校尉再次敲桌镇场,贺飞云也用冷淡的目光环视了半圈,虽然他全程一言不发,可他坐在这里,就已经是足够的威慑力,也成功让所有的刺头都闭上了嘴巴。
张校尉又道:“赠品皆是心意,并非必备。方才所赠的酥糖,都是形状稍有缺损,不好用作正品的。现在剩下的这些,每一颗形状都十分完整,除非单粒拍下,否则不再拆分,错过也就没有了。”言外之意,说没有赠品,就没有赠品,爱拍不拍。他又向小袖示意,小袖立刻捧起托盘,果然,里面只剩下十二颗,再没有更多的了。
尽管没有赠品让人略微感到可惜,不过,有能力参与拍卖的客商,也不至于为一点赠品斤斤计较。虽然可惜,也就默认了拍卖规则。
这时,掌柜分开人群,高声说道:“且慢。各位贵客,今天一场热闹,来福茶楼有幸成为东道主,本就应当添一些彩头。”他顿了顿,将另一个无人问津的托盘举在手里,道,“既然最后一轮拍卖没有赠品,那就将这些核桃芝麻糖作为赠品吧!”
这下子,场内的看客如潮水一般沸腾起来。核桃芝麻糖!虽然从外形上一看,就能猜出与松子糖味道类似,可两者到底不是同一种东西,又是茶楼之前从来没有端出来的新品!今天如果错过,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尝到了!这下子,众人的兴致更上一层楼,更有人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开拍吧!快点开拍!”
掌柜道:“只送拍下全套,或者至少十粒以上的贵客。”
他话音落下,正好撞上贺飞云也瞥向他的方向,便不由自主地躬身一礼。而贺飞云只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视线已经从他身上略过,看向隔屏的方向。掌柜回头一瞥,果然,谢潜正抱着手臂靠在隔屏边眺望,心里不由暗暗嘀咕,谢财神与契兄的感情甚笃,行事风格倒是不太一样。而这契兄的派头这么大,恐怕来头不小,难道是谢财神张扬的靠山?
掌柜的这边暗自猜测,张校尉又敲了敲木桌,道:“酥糖一十二粒,诸位可以起拍了。”
便立即有人迫不及待道:“十两全套!”
“二十!”
“二十五!!”
……
最后的一轮,角逐比前几轮加起来都更加热烈。一来,这是品尝“花生酥糖”的最后机会,再者,更有难得一见、来福茶楼出品的“核桃芝麻糖”做赠品,更有前几轮带起来的氛围烘托,手里有些资本的客人们购物欲、胜负欲都无比膨胀了起来,连素来克制的老牌客商们,也难以冷静理智了。
经过无比激烈的哄抬,最后,这十二粒酥糖以一个再次刷新了谢潜三观的价格,被一位姓黄的闽商全部拍走。
张校尉袖子里的银票都快揣不下了,小袖与大伙计双双捧上拍品与赠物,黄闽商收获了今天最大的脸面,一场热闹,才终于完满的落下帷幕。
待看客们议论着,渐渐散去,谢潜才像踩着棉花似的飘了回来,眼巴巴守着张校尉与大伙计算清了场租,再眼巴巴地盯着那一摞银票从张校尉手里转交给贺飞云,再从贺飞云形状好看秀丽的手里转……揣进了怀里。
谢潜眼巴巴地都快把眼望穿了,当着人不好当面忤逆,背着人又不敢冒犯,犹豫纠结,只拿两根手指拽住贺飞云护腕上的绑带,弱小可怜又无助地问:“这、这银票,没有我的份吗?”
“嗯?确实。辛苦了,契弟。”贺飞云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从一卷银票里抽出来一张,放在他手心,道,“拿了买糖吃。”
谢潜定睛一瞧,上面写着:“官票宝钞——十两”。
不是,他劳心费力,又运筹帷幄,亲自下场,请来张二狗演了这么一场大戏,就算加上明天后天推销改进马车的营收,都不如这片刻之内拍出去的几十颗酥糖,再算上茶水钱,辛苦钱,结果只分他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