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并没有跟墨檀再说些什么,只是在刚刚那个话题结束后随口聊起了别的,内容不少,但都不是什么有营养的话题,就这样消磨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然后就放任墨檀被疯跑过来的牙牙给拽走了,这姑娘刚刚刨了个坑,正在挨个找人显摆。
两人刚离开不久,已经塞给了季晓鸽二十多件各类道具的鲁维便晃悠了过来,随手掏出了一个工具箱‘哐’地一声放在胧旁边,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交代完了?”
胧似笑非笑地如此问了一句,悠悠地说道:“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夜歌姑娘,是因为她的天赋?”
鲁维翻了个白眼,摇头道:“她那些个‘天赋’跟我擅长的领域交集其实并不大,在基础工程学与符文工程学方面,小鸽子只能算是不错,但还远远未到能够让我眼前一亮的程度。”
“哦?”
胧有些意外地转头面向鲁维,好奇地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他并没有问是不是跟夜歌那足以令绝大多数人为之倾倒的美貌有关,尽管在高阶代行者与鲁维这种层次的人眼里那个叫【遗世而独立】的天赋根本就是个笑话,但就算如此,胧也不觉得自己的同伴会因为夜歌那份美丽所动摇。
说直白点,就算大家都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人,也还远远算不上无欲无求,但也不至于对这种年仅二十多岁的小娃娃所吸引,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好比一个三观健全、性取向正常的成年男人看到一个漂亮可爱的少先队小姑娘,尽管他能很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是个小美人,但也只是单纯地欣赏而已,绝对不会对其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诚然,这个世界有一种存在叫做变态,但那终归只是少数人,而据胧所知,鲁维从来都不是一个变态,哪怕是在‘科学’的领域,也跟这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联。
而且季晓鸽那份论外级的美丽其实真就只是单纯的美而已,尽管很多人都会为这份美丽失神,也会下意识地对她产生好感,但那真的就只是‘好感’而已,跟常规意义是的‘欲望’并不一样,至于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效果,终归还是要因人而异。
所以不仅仅是鲁维,同是男性,墨檀(全人格)、贾德卡、达布斯、安东尼以及季晓鸽在现实中的友人们,都没有对她产生过什么邪念,注意,这里指的是‘邪念’,像康岚同学一样最初因为季晓鸽那份颜值对她心生好感,甚至动过想要追求的念头,最终在亲口尝到了其手艺后才打消这种想法的人也是有的,这属于人之常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不寒碜。
总而言之,季晓鸽的魅力与‘魅魔’等生物那种能够引起人们原始欲望的魅力根本就是两码事,前者给人的第一反应可能是‘天使下凡’,后者给人的第一反应基本都是‘床’与大量不打码没法讲的场景。
那么,我们言归正传——
“因为巧合。”
鲁维揉了揉自己的大鼻头,随即便转头看向远处正在迎风展翅的季晓鸽,嘴角翘起了一抹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弧度:“虽然小鸽子是一个并不了解我们这个世界的异界人,但无论如何,她确实是除了科尔多瓦之外第一个能跟我平等交流,甚至撒娇耍赖的山外人,或许现在回头看看,会发现绝大多数异界人都不会对天柱山怀有什么敬畏之情,可至少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那丫头确实非常讨喜。”
胧微微颔首,又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就更讨喜了。”
鲁维咂了咂嘴,一边把玩着他那柄随身携带的扳手,一边乐呵呵地说道:“我不是没收过学徒,但像小鸽子这样能让我当自家晚辈对待的人还从来没有,只可惜她天赋有限,不然我真会想把这无数年来所积累下来的手艺统统传给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挑合适的慢慢教。”
胧抿嘴一笑,语气中多了一抹淡淡的调侃:“谁能想到呢,明明理论上是最不近人情的家伙,现在却为两个来自异世界的年轻人操碎了心。”
鲁维眼珠子一瞪,只闻到:“你说两个年轻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胧语气轻快地扬了扬下巴,将他那无人能够察觉到的视线投向背影稍显寂寥的科尔多瓦:“任谁都能看出你很喜欢夜歌这个学徒,但在那之前,第一个让你另眼相待的人应该是那个小伙子吧?”
鲁维可不是那种技能点全砸在智商,半点情商都没有的科研工作者,所以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胧的意思,随即恶狠狠地一眼瞪了过去:“你是在说那堆满脑子鸡毛蒜皮的工业垃圾?”
“你对科尔多瓦的要求总是很高,态度也是粗暴的令人侧目,却又从来不会过多的干涉他,甚至会在暗地里纵容他那些明显与代行者这个身份相悖的行为,为了让他能够获得优秀的……呵,用异界人的话说,就是‘优秀的游戏体验’而不遗余力。”
胧直接无视了鲁维那愈发阴沉的表情,淡淡地说道:“在我看来,你在与科尔多瓦相处时就像一个笨拙的父亲,明明满心都是为对方着想,却从来不会好好表达,甚至经常没来由地对他恶语相向。”
鲁维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咬牙道:“我每次训他都有着充分的理由!”
“但就算有同样充分的理由,你也不会去训斥夜歌、训斥默、训斥菲米格尔。”
胧继续用他那无人能够察觉到的‘目光’注视科尔多瓦,用轻松恬淡地语气说道:“在我看来,在【符文之躯】这个项目上浪费了数百年光阴,最后在心灰意冷打算终止这项研究的你发现科尔多瓦‘苏醒’之后,尽管很清楚他的存在本身给你自己并无关系,却依然不可避免地将一部分情感与责任寄托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鲁维冷笑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现在的大部分精力全都在符文之躯这个废案上,老朋友,这并不是一个理性的决定。”
胧平静地转向鲁维,正色道:“你能做到更多,我们都能做到更多。”
鲁维眨了眨眼,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你怕了?”
“没错,我在恐惧,想得越多就越恐惧。”
胧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我刚才甚至跟那位天启之光分享了自己的恐惧,希望能借此让自己稍微舒服点,然而效果并不显著。”
鲁维却是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用打趣般的口吻问道:“难道还会更糟吗?”
“我不知道,但我最近总是会莫名想起以前的事,明明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却又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胧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再风轻云淡的语气中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人情味:“我很不安,我担心那份已经被自己忘记的无力感会再次降临,更担心现在的自己依旧像原来那样除了颤抖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鲁维有些纳闷地眨了眨眼,好奇道:“原来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吗?”
“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懦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