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怒斥,李成绮想说的太久了。
天子一怒,本该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可只在这一丈内,却连一个人都阻止不了。
他踩在床铺上,膝盖支起,恰好撑起了他与谢明月之间的距离。
李成绮方才起来的太急,足衣还未来得及穿上,脚趾踩在床铺上,整条小腿都紧紧地绷着,形成了条流畅而劲瘦的曲线。
那种冰冷得宛如被蛇缠绕的目光顺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上,一直落到他脸上。
“陛下,”谢明月俯临着他,真挚地,疑惑地发问,“您夜不回宫,宿在臣的卧房,地上冰冷,”他字字句句,冠冕堂皇得可记入史书,“臣尽地主之谊,怕陛下着凉,故而让陛下坐在床上,”他看了眼李成绮眼下的姿态,“哦,不对,是躺在床上,陛下,为何要说臣放肆?”
谢明月素来只有温厚的贤名,然而若论言辞锋利,朝中无人出其右。
“你……”
谢明月柔声道:“陛下,气大伤身。”
这四个字宛如一道雷在李成绮脑海中轰然炸开,在他还是李昭时,为国事所恼怒,谢明月便会捡起被他丢到地上的奏折,温言安抚,陛下,气大伤身。
李成绮骤然抬头。
他的眼神太锋利了。
谢明月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即便知道李成绮在他面前展现出的温驯柔软都是假的,可谢明月还是不可避免地沉浸其中。
“至于陛下所说之事,”李成绮脸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到他手上,掌下纹理细腻,宛如握住了一块温热的软玉,“谢澈未必敬臣如父,陛下不必担心。”苦涩的药香灌满了李成绮的鼻腔,“陛下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把谢澈叫进来,让他看着。”
李成绮猛地挣开谢明月的手,“你疯了。”皇帝冷冰冰地吐出这三个字。
“哦?”谢明月眨了下眼,冰冷的手指沿着少年的下颌线下移,李成绮偏过头,想避开谢明月的手,反而因为动作,将喉咙暴露得更加彻底。
这只手,便轻轻地落在李成绮的喉咙上,拇指向下,在滚动的喉结上捻过。
薄薄的茧子带来难以言喻的麻痒,被扼住了喉咙,李成绮惊得脊背阵阵发寒,然而那种紧绷感觉却挥之不去,反而愈演愈烈。
谢明月用力不重,只为将李成绮禁锢在他掌间。
李成绮恍惚间仿佛看见了竖瞳。
蛇将猎物锢在身体间,并不立刻吞吃,缓缓施力,绞碎猎物的每一块骨头。
成年人身量高大,何况谢明月身材本就高挑颀长,俯起身的阴影,便足矣将少年人笼罩其中。
李成绮后背贴着冷冰冰的墙,退无可退。
那些苦涩又无端炽热的药香源源不断地袭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孤,”李成绮自觉明白了谢明月缘何如此,想想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冷情如玉京侯,也有吃醋的一天吗,何况谢澈还是他养子,如此荒唐!“孤与小侯爷素无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