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官府都把张卿卿和顾怿放出来了,他们回去之后国子监也不好再追究。吴夫子虽然气恼,但也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教育一下,到底还是没能把他们怎么着。
明年开春就是科举会试,而今已是深秋,真的是没有多少时间了。这帮崽子们若是再不好好努力,那就算是大罗金仙给他们讲书,那他么也肯定过不了!
张卿卿靠着国子监的膏火银过活,日子虽然过的紧巴巴,但省吃俭用撑到科举考试的时候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们都忙着准备科举考试,搞钱的事情也不敢再想了。
从深秋到隆冬再到初春,整整几个月的功夫,整个国子监从原本吊儿郎当一下子切换到了全民学习状态。每年参加科举考试的人有数万,录取的却只有数百人。可是即便如此,大家也都想去碰碰运气。
张卿卿晚上睡觉之前看了会儿书,有点犯困,收拾了下床铺准备休息。
她收拾妥当,突然间又想起一件事情。
“子舟,明天就是休沐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逛逛街,买点东西?”张卿卿掀开床帘问了孔济一声。
“去不了,我还有好几篇策论没写呢!”孔济回道。
已经到了深夜,孔济仍然强打着精神点灯熬油的学习。张卿卿平素极少见他这个样子,此时也有些好奇。
“你最近怎么转了性,突然这么热爱学习?”
孔济远远望了张卿卿一眼:“睡你的觉吧,不要打扰我学习!再等半个月就要春闱了,我要努力!”
张卿卿“哦”了一声,悻悻拉住自己的床帐睡觉。
临近科举考试,连孔济都如此用功,更别说向来胸怀大志的裴申和顾怿了。
裴申和顾怿俩人几乎是国子监的学习标杆,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在看书。国子监的大部分监生都积极的向这俩人学习,很努力的准备迎接这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例外,跟张卿卿相熟的人里面,方灿和赵熙就是典型的特例。
他们这种家里不是有爵位就是有皇位继承的大佬,原本就不是很在意这种考试,所以近些日子依旧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尤其是赵熙,临近春闱,他每月来国子监的时间反倒更少了。
张卿卿虽然也跟着大家一起学习,但是她纠结了几日,最后还是决定不参加考试。
不过该报的名她确实也得报,免得再被别人看出端倪。等到他们都参加完科举考试,正式从国子监毕业,她就可以真正自由了。
会试的前一日,国子监的监生们都已经停下了紧张激烈的学习,放松一天,保持充足的精力来应对考试。
有很多监生都决定出去逛一圈好好吃顿饭,一直以来都很忙的顾怿什么都不做,就躺在宿舍里睡了一整日。裴申跟他们都不一样,照样早起晨练,上午的时候还看了一会儿书,下午的时候找人聊了一会儿天。
张卿卿就是那个被邀请去聊天的小伙伴。
裴申住的是单人间,张卿卿过去跟他聊天的时候倒是没有人打扰。
因为是要放松,所以他们刚开始只是天南海北的胡侃。从孔夫子侃到路人甲,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聊了几个时辰,瓜子皮嗑了一地。
后来话题重归明天的科举考试,两个人剥瓜子的手俱都一顿。
这是个倍感压力的话题,不过即将面对的他们还是要表现出举重若轻的样子。
“舜乐,你明天真的要过去参加考试么?”
张卿卿纠结了许久才决定说真话:“我明天会装病,就不跟你们一起去考场了。”
裴申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表情既不是吃惊也不是遗憾。
他轻轻笑了笑:“你想好了就行,我尊重你的决定。”
张卿卿也扬唇一笑:“这个事情我确实想了很久。我的身份你一早就知道的,我刚进国子监的时候还不满十五岁,班里的同学们也都是半大的孩子,我的身份大家看不出来也算正常。因为在一起相处的日子久了,大家也都一直没有起疑。但是总是如此也不是个办法。我马上就满十九了,恐怕长此以往会出事。”
科举进考场为防止夹带还会收身,只怕她那一关都不好过。即便是进考场的时候能买通收身之人,往后的日子里倘若再遇到这种问题也不好办。她这一生,总不能永远都活在欺骗中。
裴申也点了点头:“确实也是。你之前曾经同我说过你想去当状师,我觉得也很好,只要是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都很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一起在国子监待了四年,我们读着一样的书,接受着一样的教育,我们就是一样的人,就可以一样为我们的家国百姓做事情,这跟性别没有任何关系。你不想参加科举入仕,倘若能当了好状师,也一样可以为百姓做事。总是不会枉费我们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诫之兄也!”张卿卿哈哈大笑。
裴申望着她的笑脸,突然又说道:“舜乐,我之前问过你一个问题,过了很久了你依旧都没有答复。我今天还想再问你一次。”
“啊?什么问题?”
裴申脸色微红,酝酿了好久才说道:“明天就是科考,考试完了之后我们就正式从国子监毕业了。两年前在鬼市的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说等两年之后再说,现在差不多已经到咱们约定好的时间了,你和方司业的事情也彻底分开了……”
张卿卿愣了一下,也想到了裴申两年前同自己告白的事情。
那时候她和方熠的事情还没有掰扯清楚,她的境况糟糕,所以几乎没有纠结,直接就拒绝了裴申。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裴申见张卿卿沉默,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就跟他说过,自己两年后要将那个问题再问她一遍,此时他也不好沉默着只让她费力回想。
他鼓起勇气,决定再把那些让人害臊的话再讲一遍。
“毕业之后我们就要离开国子监,你以后无论是想要以男性还是女性的身份生活,自己过一辈子难免会觉得孤独。卿卿,你想要一个人跟你一起度过余下的日子吗?我想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在你无聊的时候陪你说话,陪你下棋。我知道你喜欢热闹,如果你觉得我性子闷,我们两个还是不够热闹,我们或许可以生两个孩子,就算是打马吊也能凑成一桌了。”
这话题推进的也太快了吧?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怎么突然间就谈到生孩子上了?
张卿卿想了一会儿,试图说点什么:“我……”
裴申见她这副纠结的模样,疑心她是要拒绝自己,开口便拦住了她的话。
“卿卿,我喜欢你,从七年前我们在河边初遇的时候开始。我知道你跟寻常的姑娘不一样,我喜欢你就会尊重你,日后你无论想做什么事情,我不会干涉你,但是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在你身边陪着你。倘若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我们就做夫妻。倘若你想要一辈子以男人的面目示人,那我就不娶妻了,别人说我们是断袖龙阳也无所谓,那都是别人的事情,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出身寒微没有什么拘束,这辈子怎么过只有我们两个人说了算。”
“诫之……”
她原本就不讨厌他,也很喜欢跟他凑在一起玩耍。之前她觉得他们两个人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完全没有必要变换一种生活方式□□人或者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