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日下来,终于在云策七岁之时,男人从柜子里拿出沉绵绵的一个钱袋,仔细的怀揣在兜里,去了镇上。
女人拉着云策担忧又急切的在屋中来回踱步,云策扯了彻嘴角,她其实很想告诉对方,不上私塾也没关系,自己会认字。
但女人丝毫没有这么想,见云策苦着一张小脸,只道是她紧张,复而松懈下表情,安慰起她来。
过了半日,男人终于再次出现,瞧他脸上一脸欣喜的样子,女人就知道成功了,随即也露出笑容。
男人兴冲冲的走进了房门,将小女孩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月,随而对女人笑呵呵的说道,“今天把鸡杀了庆祝庆祝。”
一向勤俭持家的女人,今日也反常的没有拒绝,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让云策心中生出一抹别样的情绪,脑海里忽然蹦出“幸福”两个字眼。
是的,此刻她莫名觉得幸福和温暖。
即便她现在只是一介凡人,即便这是普通不过再普通的村庄。
云策去了镇上的私塾,如男人和女人的祈愿,她的学识和悟性让私塾里的老先生赞叹不已,成了私塾里最优秀的学生。
但这份欣慰和快乐,没有挨过几年,就迎来了转变。
男人要死了。
为了攒钱,男人相比以往更加的卖力做活,早起贪黑,日经月累,终于患上了风寒,而此时他们已经没有钱去请大夫医治。
只不过风寒而已,为什么会死?
云策站在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
若在现实,她只需要一个仙术就可以让男人好起来,但现在,她只是凡人,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步入死亡。
她从不怕死亡,但现在对死亡却是恐惧的,她害怕死亡将这个人带走。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生命的脆弱。
凡人就是六界中的浮萍,不堪一击,一沉即逝。
男人在云策的注视下笑了笑,最终还是闭上了双眼,走的安详。
失去了他,整个小屋好似都没了温度,女人看着云策仍是温柔,只是眉目间有着挥不散的哀伤。
没了顶梁柱,光靠女人织布的钱不足以维持他们的生活。
这也是云策头一次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在私塾先生痛心的目光中,她放弃了继续念书,拿着剩下的一笔钱做起了生意。她的记忆一直都在,白手起家这件事难不倒云策,这三十年来她便一直在经营。
时光荏苒,镇上的一家小铺开起了分店,最后又开到了大城,母女两已从村庄搬到了城中的富家宅邸。
但女人仍是忧愁,终于在云策三十岁的时候,没有挨过去。
女人走的前夜,曾拉着云策的手,忍住眼泪,唉声道:“是我们拖累了你,阿云本该有更好的前程。”
云策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却还是笑着安慰女人。
等到第二天,她如往常一样推开房门,发现女人安详的合着双目,没了呼吸,一顿不顿,登时愣了愣。
她知道女人已经死了,却没急着叫人,而是反身走到铜镜面前,不由地抚了抚眼角的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