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立刻醒了,他背对着房门睁开了眼,但他意识到是纱夜来叫他们起床之后,又慢慢闭上了眼睛,爱丽丝也特别配合地往他怀里窝了窝,装作一对因为昨夜过于劳累而睡得又沉又死的父女。
“森医生……爱丽丝?”纱夜谨慎地和床铺保持了一定距离,小声叫道,“已经七点半啦,我要去做早餐了哦?”
爱丽丝演技爆棚地哼哼了两声,然后做作地打起了小呼噜。
纱夜见状,轻轻地倒退着又走出了房间,无声地关上了门。
那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吧。
森鸥外:计画通!
一切和每一个寻常的横滨清晨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即使家里收容了一对无家可归的可怜父女(福泽谕吉:他们不是!),纱夜也并没有感觉到特殊的改变。她顶着睡乱的头发拖着脚步去洗漱,大脑处理器在重启后“叮叮”地跳出一条条今日待办事项。
【夸一夸红叶姐新做好的美甲】
【处理“黑蜥蜴”广津柳浪提交的礼品单报销申请】
【审核下属企业的月报表】
【让兰堂修改发.票信息】
……
纱夜叹了一口气,在镜子前梳理自己稍有些蓬乱的银色长发。她的发梢和旁人稍有不同,在柔顺发亮的银发末端是一截稍显暗淡的金色发尾,这是她小时候将头发染金留下的最后一点余烬。福泽谕吉问过她要不要去把这截金发剪掉,纱夜拒绝了,于是这截突兀的金色发梢就保留了下来,成了“桐生纱夜”的某项特殊标志。
给自己编起了两根鬓角绕到脑后的小辫,抹上一点点让头发显得光泽顺滑的发油,最后照尾崎红叶嘱咐的,她又小心地给自己涂了一层唇彩。抿了抿嘴唇,纱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和一个月前比起来好像胖了一些。
果然,还是新单位的工作太少了吧,闲下来自然会慢慢有些膨胀的。
没错,由于在原来的单位工作成绩过于突出,连续荣获“公司最佳新人奖”、“财务科业务标兵”的桐生小姐被单位举荐,光荣地被母公司借调去了!
也就是借调书被敲锣打鼓地送到纱夜面前时,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那个半年前收购了本单位、做账总是一塌糊涂但是给钱很痛快的母公司——就是把横滨搅了个一团糟的港口黑手党啊!!!
正义的英雄怎么可以去港口黑手党!!!
但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去,毕竟纱夜还要养家糊口,英雄也是要吃够白饭才能出去救人的嘛!更别提她偶尔还要在家招待偶(蓄)然(意)路(蹭)过(饭)的福泽谕吉,每个月还要买一条假面骑士的周边腰带或者一只可动人偶,每年还要攒钱去看假面骑士的见面会……
可恶,港口黑手党的工资,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纱夜把双人份的早饭和字条留在桌上,转身离家去上班时,内心和所有打工人一样充满悲壮。走到路口时她还收到了一条福泽谕吉发来的短信,虽然对于一名看起来和现代日本格格不入的和风剑士来说使用智能手机有点强人所难,但是福泽谕吉对于给纱夜发短信可从不含糊,这次他就叮嘱纱夜:绝对不要让森鸥外找借口在她家继续停留!
咦,为什么?
她走在河边青草掩映的小道上,低头敲击手机键盘:[刚才我上班前森医生父女还没醒,我就没有叫醒他们,留下早饭去上班了。森医生看起来是个好人,而且他跟我说他和福泽先生是同一个老师的学生,我觉得他可以信任。]
福泽谕吉瞪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久到叼着薯片的乱步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福泽谕吉发来新的回信:[今晚我和乱步可以叨扰片刻,和你一起吃个晚饭吗?]
纱夜欣然应允:[好呀!我家冰箱里还有给乱步留的波子汽水呢。]
乱步欢呼一声,心满意足地叼着薯片又钻回被炉。而福泽谕吉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心想:如果吃晚饭的时候森鸥外他还没走,他就把这个黑医直接塞回诊所去!
纱夜倒是没想太多,毕竟以前福泽谕吉也总来吃饭,在他认识了江户川乱步之后,这个猫咪一样、虽然已经14岁了但是还小孩子气的男孩子就会跟着一起来。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看来今天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呢。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看来今天也是无聊透顶的一天呢。”
……诶?
纱夜懵然抬头,却四处都找不到出声的另一个人。
奇怪,刚才她明明听见有人说话啊?
“这里这里,在这里哦,白头发的大姐姐。”从绿地小道旁的河水中,伴着哗啦啦轻响的流水声,一个少年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太巧了,你也许是最后一个能和我对话的人呢。”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黑发男孩正静静地飘浮在水面上,仰面朝天,像是一截安稳的木头一样双手交叠在胸前,被流水从上游缓缓托举着漂下。
“说起来,我其实有一个新发现,真没想到我第一次投水就能参悟这个道理。”少年的脸色很苍白,眼睛半眯缝着,虽然脸已经被打湿的头发糊掉了半边,但纱夜还是能看出他清丽的轮廓和消瘦的脸颊,“如果整个人放松不动,就像我现在这样假装自己已经死掉,其实反而会漂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哦。相反,越是挣扎着想要逃生的人却沉得越快,这简直是太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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