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说他是工作狂,”尽管我心里也是那么想的,“但他确实对职业生涯很有激情。”
“是、是,随你怎么说,你起名字好了。”他翻了个白眼,“大老板请老大吃过饭吗?”
“不知道。”我想了想,皱眉道,“也不一定是单独吃饭,乔瑟琳没透露那么多。”
“那不重要。大老板约我吃过饭吗?”
我看了看他:“吃过吗?”
老黄没接话,可能是懒得理我。
这么说也对。至少据我所知,老板没有常叫员工陪着吃饭的习惯,偶尔一块儿吃一边汇报工作多是年底最忙那阵子的事。他要是敲打我,叫去办公室不得了,让老大代劳也是一样的,何必专门吃个饭?
烟已经抽完了。老黄拍拍我:“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太担心。”
当天夜里,我没睡好。
乔瑟琳卡着午休的点给我发来了餐厅地址,地方有点远,还好中午时段没会,我跟老大打过招呼就溜了。下车之后,我照例找了个地方补妆才进去,这家店我没来过,领位员带我扭七扭八地在店里绕,活像是长颈鹿被牵着在动物园里散步——但一路上几乎没和任何一桌顾客打照面,这里布局确实很隐蔽。过了片刻,领位员示意我朝里走,不再带路了。
大老板对面坐着潘德小姐。
“姚!”大老板抬了抬眉毛,算是与我打招呼,“我都饥肠辘辘,准备让他们上冷盘了。”
“真抱歉,路程有点远。”他笑容里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放下包,赶紧和潘德小姐握手,“桑妮亚,很高兴再见到你。”
“彼此彼此。”她又和我一同坐下,“利松和我也才刚到。”
“喔,是这样!希望我的迟到没有破坏你的胃口。”我望向潘德小姐。最近两次见面她都主动起身和我握手,刚刚又为我作解释,让我心生感激。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侍应生适时地出现了,到了桌前低声询问。答话的是大老板,我心里有了几分底,大老板多半是叫我来作陪的。但这事乔瑟琳来做显然更合适,如果我是来代替她,昨天通知我的时候,乔瑟琳应该会给我点什么提示才对。
乔瑟琳什么也没说。我回忆着昨天的细节,并不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今天天气真不错,”大老板不怎么爱说话,如果开口,多半就是工作,我得把场面撑起来,“多云的天,新闻预报也没有说会下雨。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鱼尾狮那边有很多游客。”
“很适合散步的一天。”桑妮亚评价说,“新的团队做得怎么样?”
“许新是很专业的咨询人。”我说。
“她很少夸人的。”大老板突然加入进来,“有一天淡马锡的人过来参观,我穿着公司的活动t恤,穿了单西在外面——坦白地说,是,不那么好看。”
那根本不是单西,我心想,那是他从黑色的套装里拆出来的上半身——我要再次强调,黑色的,条纹套装的,西服——没有任何正经人会那么穿的。
“我想你已经注意到,我们公司没有‘服装准则’这回事,姚算是为数不多时刻可以进行商务接待的人。”他继续说,话到这儿停顿了一下。
“谢谢!”我说。虽然他可能是在谈论我的着装风格,也可能是夸赞我的业务能力——不管是哪种我都很高兴。
大老板笑着,神情显得很轻松。他看向潘德小姐:“那天结束之后,我问姚,‘你觉得我这么穿怎么样?’她的脸看上去很苍白,然后说,‘稳重中又不失极客风范。’”
潘德小姐笑得很开心。
胆子真大,我想,不过付钱给bcg的毕竟不是大老板,人家想怎么笑就可以怎么笑,容不得我一个小兵置喙。至于我,只能尽量维持一种笑与不笑之间的表情,最好还有点尴尬和后悔:这对当下的我而言并不难,因为我仍旧紧张得要死,弄不清自己到底在这场饭局里扮演什么角色。
“我今天穿得怎么样?”我听见大老板问。
“很得体。”他穿了件浅色的polo衫,太难得了。
“就像我说的那样,”他摊开手,“姚很少夸人。”
潘德小姐的目光自然而然流向我,并不急于开口,稍停留了片刻,才说:“我呢?”
我只是眼神适当在她上半身晃动,以免显得轻佻或是敷衍。她今天穿着浅咖啡色的套装,不光颜色出挑,面料也相当考究。我能看出来,这料子恐怕大有乾坤,只可惜在这方面我也浸淫不深,说不出什么名堂。她的鞋跟比之前都要低一些,打招呼时我就注意到了,可能是照顾到场合的关系:她今天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攻击性。
“我会说与你的身份很相称。面料很有趣,顺便一提,”我一边想一边说,“我很好奇,为什么这看上去像是亚麻或者双宫丝纺织,但又给我一种线条很干净的感觉呢?”
线条干净,或者说看起来很挺括,就意味着克重高,高克重又织得密的料子她在新加坡穿不了。
“你注意到了。”她笑起来,“嗯……这是一种疏网结构的羊毛面料——”
“羊毛。”我肯定地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
“里面还混纺了棉还有真丝,让体感更舒适。”她谈到纺织工艺时语速有点慢,显然这些内容是谁告诉她的,“这也是为什么它的光泽度没有一般精纺羊毛那样明显。它产自印度西部的一家纺织厂,是我哥哥送给我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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