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本人看上去则比我还要困惑,一边把瑜伽垫递给潘德小姐,一边问:“为什么?嗯,是我太热情了吗?”
热情?
克格勃式的热情吗?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潘德小姐竟然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彼得像小动物那样偏着一边头。
潘德小姐熟视无睹,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我们还没到那儿呢。你去冲凉吧。”
我站在一旁,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彼得面无表情,路过我身边时,还背对着潘德小姐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看来我的判断很正确。至少在我们三个人心目当中,潘德小姐都不是会介绍普通的约会对象给朋友们的人。
彼得和翁可欣应该都是把我当成她已经同居的女朋友了。
我们还没有谈过关于长期稳定的浪漫关系的话题。我也不知道她对未来都有些什么期许,她是否和家人出了柜——说到家庭,这又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而我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介绍自己这边的情况。
潘德小姐明显是感到尴尬,只默默躺着,好一会儿,才说:“我的朋友们有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完全没有!”我当即道,“彼得很酷。可欣他们几个也都很友好。”
“嗯……我之后会好好和彼得谈谈的。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我语气很平静,示意她转身并且拱起背部,“可欣真的好年轻。那几个从隔壁教室过来串门的今天也会和我们一起吃饭吗?他们有多大?”
“差不多都在二十二三岁,最大的今年二十七岁。我和彼得——噢。”她轻轻笑起来,“你才是今天年龄最大的人。”
“我很年轻。”我固执地说。
“我同意。”她拍了拍自己左边肩膀,让我再往上一些,“人生从四十岁开始。可惜对跳舞来说不是这样,你对舞蹈理解得越深、你对身体的控制力越好,终点的钟声也就越来越响亮。有时我甚至觉得应该辞掉现在的工作,全心全意再跳几年,唯一的问题在于,这间工坊还养不活我。”
我跟着她笑,过了会儿,慢慢道:“我听可欣说你的脚伤非常严重?之前你讲得实在太过于平淡。”
“没什么。我仍然可以跳舞啊。”她与我对望片刻,又苦笑,“可欣太八卦了,每件事都跟你说。”
我低头只笑不语。她这会儿只穿着背心,我一边帮她放松肌肉,一边又不由自主沉迷于她。这些线条全都是用苦功与心血雕刻而成的,刚中有柔,展现的是力,留下的却是美。难以想象就在同一片空间下,她能如斯耀眼、夺取绚烂璀璨的瞬间,又只是长久地停留于地面,反复练习、拉伸,从不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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