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松私人赠与了他一些。”乔瑟琳并无隐瞒之意,当即就随口答了话。
我的大半注意力还在数据上,她用词又“大”,我微微点头,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等我意识到乔瑟琳说了什么时,我完全愣住了:“他送了他蟹壳五个百分比的股票?”
“四个。衡曾签过一份对赌协议,他本来就拥有百分之一的股份。”
乔瑟琳的语气很随性。
我吸了口气。
即便是像乔瑟琳和老大这样工号是个位数的员工,所获得的股份也仅仅是百分之一的零头。百分之四,超过三十九亿美金,这是个什么概念?
我家乡所属的区,一年的gdp,就差不多这个数。
“他送给他四十亿美元的礼物。”我学着她平静的口吻,用不同的话将我的震惊又陈述了一遍。
“当时谁也不知道公司会发展成什么样,你不能拿今天的股价去衡量。”乔瑟琳说,“况且我们软件的底层逻辑全是衡写的,当时我们还不到五十个人……再说,梁衡的资历在早期确实帮公司吸引来了足够的投资者。我们邻居的领投很关键。尽管他们现在也许为此感到后悔了。”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这百分之四的赠予有多过火。我知道梁衡是个技术大牛,不然大老板也不至于如此礼贤下士,但我对他的分量认识得还是不够清楚。
隔壁巨头参与了我们公司的早期投资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依乔瑟琳的语气,人家还是冲着梁首席来的。我不禁觉得这话有深意:她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消息交给梁衡去放?
自然,这话我不可能问出口。我只是向乔瑟琳确认了剩下的一些数据细节,又检查手机中拍下的资料都足够清晰,不想辜负了她的好意。
乔瑟琳忽然说:“我把照片发给你吧。”
“什么?”
“刚才拍的照片。”她将手机相册调出来翻给我看,“你抬头的那个瞬间刚好被镜头抓住了,而且这张僵硬的笑容也很不错。”
我实在不知如何接话,问:“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不错’?”
“很有趣。”乔瑟琳与我肩并着肩,往左划着相片。原来她还拍了好几张——但我的注意力已全不在自己那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神情上了。
我墨守成规保存了乔瑟琳盛情赠与的“作案”照片,一来一往中讲出的俏皮话也不如平常那样具有创意。乔瑟琳今晚对我还是很温柔的,看得出她很高兴,为公司找到出路高兴,似乎也为大老板高兴。
我当然也是极度兴奋的。
但在这样的兴奋当中,我又觉得自己一步一步踩着云做的天梯,好像下一个瞬间就要坠向大地。
也有可能是坠入海底?我没来由地想。那家酒店毕竟是朝海的。
在我的“罪证”前面,是一张香格里拉酒店的照片,明显拍摄于泳池边。尽管只是匆匆一瞥,可我对拍摄地点非常确定,那白色的囚牢似的建筑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惨淡的铁制阳台成了一种关于徒刑的注脚:漂亮的海岸像一场近在眼前的梦,又像镣铐。
这家度假酒店在圣淘沙。不知过去如何,别人所见又是真是假——但就在最近,乔瑟琳无疑是出现在圣淘沙了。
为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众口铄金,可怕。三人成虎,可恨。
人言可畏,人心势单力薄。
我决定不要去做那些无端的联想。安宁带来的消息是他人亲见亲历还是添油加醋之说,是不是认错了人、是不是另有玄机,这些都得打个问号,怎么别人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面对一个似是而非的证据,我就自动自觉地将它加工、并与谣言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乔瑟琳与大老板确实关系紧密,而且是很有默契的相辅相成的工作伙伴——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一同工作了十几年的人,就因为位高权重、互为异性,于是成为人们恶意发酵之下的性伴侣吗?
当晚我与乔瑟琳道别,愈发惊讶于自己的多疑程度,想到后头,有些为自己不齿。
我把心思都放到工作上,努力试着梳理清楚所有股东关系。只是这工作很琐碎,又有大量的资料要查,几个小时难以完成草略。稍一尝试我就放弃了,明天要同潘德小姐约会,还要解决一件人生大事,我希望自己的脸和我的精神一样,都准备充分。
眼一闭一睁,就这么到了周六。我拎着纸袋去了潘德小姐家,她刚起床,在最靠里的小厅里练功。
女人认真时最有魅力。
我在一旁看她,心无旁骛。
纸袋里装着的是一条黑色的无袖连衣裙,裁剪极其苛刻,非得高挑紧致、并能睥睨众生的人来穿才可以。这是我去年圣诞节逛街所获,当时试穿了,觉得精致之余有种只可意会的资本家气息。对外业务,适当唬人可以,过分拿腔捏调则成了一种对他人的隐形打压。我如果是还在咨询,也许可以考虑考虑这样的衣服——不论如何,这条裙子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帮我四处打听库存的销售顾问,因此得以在漫长的久别重逢之后,将裙子送给她,成全我的心愿……还有她无端的陈醋。
潘德小姐对我的精心挑选感到很满意。在我隐晦的劝说后,她仍执意在今天穿这个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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