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不是刻意留下话柄么,既然想要刺杀王上,为何又要派使臣前来?”
“嗯,再说若不是今日使臣相救,咱们王上就……”
自然也有持不同意见的大臣出言,“这弓箭做不了假,这样的标识出自大齐皇室,不是寻常人能够拿到的,这又作何解释?”
沉默片刻,有人忽然提道:“据之前中原探到的消息来看,大皇子裴愉被废之后,便被魏王暗中接去了西州。”
婼羌王眉头紧锁一直未曾出声,就在大齐使臣到来的前一日,魏王曾差人送了一封密函过来,里面又将兵器的价格提了一倍,等于这批兵器若是卖入魏王之手,他愿意付出高于平日四倍的价格。
他未将这封信拿出,便是在等大齐的意思,原本是想今日带使臣看完兵器库之后,在与他们商讨事宜,结果却突发意外,这件事便被耽搁下来。
大臣们议论纷纷,总结下来便只有这两种可能。
一种是魏王等不及,怕婼羌和裴怀达成一致,便想先下手为强,用皇室的弓箭刺杀婼羌王,挑拨两国关系。
还有一种是大齐不想出高价,却又担心婼羌同魏王联手,便出此下策,假意派使臣来交好,实际暗中密谋刺杀婼羌王。
然这一种猜测漏洞过多,先不提那致命的一箭是被大齐使臣挡住的,万一要是真的将婼羌王刺伤,那结局只有两个,一个是婼羌咽不下这口气,同魏王联手复仇,另一个便是婼羌朝内动荡,暂且不参与大齐的纷争。
然婼羌与大齐不同,婼羌王便是被刺杀身亡,太子努尔若也会立即继位,并不会引起朝内动荡。
大齐的这种做法未免太过愚笨,怎么看都是要将婼羌推向魏王的举动。
第二种猜测经不起深究,很快便被推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场刺杀是魏王的离间计。
“可是王上,”一位年迈的重臣将所有分析听完后,颤颤巍巍走上前对婼羌王道,“大齐的使臣还未给出任何条件的前提下,魏王为何要使出这样的计谋,难道不该是等大齐这边也给出条件之后,他们再有所行动么?”
这位老臣说得不假,这便是婼羌王迟迟未表明任何态度的原因。
自裴怀执政以来,他重文不重武,每年从婼羌购置的兵器数量不断递减,婼羌由于土地问题,粮收一直不好,去年更加危难,可裴怀只是写了一封深表关切的书信,并未有任何实际行动来支持。
这样的一个人,能拿出多少诚意来与婼羌相谈?
其实婼羌王并不贪心,他知道婼羌能有今日,便是仰仗大齐的庇护,不然早就会被西域诸国中的强国吞并,所以魏王来寻他时,哪怕价格足表诚意,他也要等大齐的态度。
婼羌王要的是婼羌长久的安稳,而不是短暂的利益,婼羌人天性耿直,最是不喜大齐那般的勾心斗角,自然也是看不上魏王这种起兵谋反的行径。
这样的人若当真有朝一日得势,必定会让婼羌将今日收入囊中的好处全部再吐出去。
魏王不可信,大齐态度不明,这个紧要关头忽然生出刺杀一事,婼羌王总觉得哪里有古怪,却又找不出任何异样的痕迹。
那几名刺客也如同消失一般了无踪迹。
晚膳时,林月芽望着一桌饭菜,她将筷子拿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提起来,几个来回后,若依兰徳实在觉得奇怪,按住她手背,问道:“剑兰你怎么了?”
林月芽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想到李萧寒有可能会死,她便心神不宁。
“你是在担心大齐使臣吗?”其实若依兰徳心中也很是烦乱,她将筷子搁下,提议道:“我听宫人说,我二哥还在那守着,咱们不如也去看看吧?”
林月芽没有应声,而是低头望着手背,想起了昨夜在窗口时二人那不经意间的触碰。
见她怔神,若依兰徳又问了一遍,林月芽才回过神来,她摇头淡道:“我不去了,我不通医术,帮不上什么忙。”
“我二哥也不通医术,不还是守了大半天,咱们去表达一下心意就回来,好歹是他救了父王。”若依兰徳想起白日在山上时,李萧寒中箭后倒下的场景,心头便莫名一紧,“好剑兰,你就陪我去一趟吧。”
若依兰徳谁都不怕,她就是怕她的二哥努尔山,努尔山从来不惯着她,她敢在所有人面前胡闹,就是不敢在他面前闹。
也不知为何,每次只要林月芽在旁边,努尔山就不会训她,说话声音都比往日小了不少。
若依兰徳拉着林月芽的衣袖,来回摇晃着求道:“好剑兰,好姐姐,就陪我去一趟吧,你若是怕沾染血腥气,便不用进去,在院子里等我就行。”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林月芽只好点头应下。
两人来到使臣的住处,一进院子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药草味,林月芽一路维持的平静,终是没有忍住蹙起眉头。
努尔山一脸急色的坐在外间,看到若依兰徳走进来,他没好气的起身就开始斥她,“今日不是受惊吓了么,还不好好在屋里歇着,你乱……”
看到后面跟进来的林月芽,努尔山立刻停住。
林月芽上前冲他点头,低低地唤了一声,“二哥哥。”
婼羌不管男女,说话声音一贯洪亮,林月芽却是不同,她声音细软,语速又缓慢,每次她一出声,就像有人拿了根羽毛,往他耳朵里轻轻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