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拿着毛刷先清理,然后擦油,最后再拿扳手撬着,让阀门活动起来。虽然这项工作又累又晒,但却十分有成就感。高原甚至苦中作乐,想到了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在地里种玉米的场景。
这些消火栓就是玉米坑,他过来排查检修,就是往里面撒种子;检修完毕后,就相当于种好了一棵玉米,然后再去下一个坑。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着,高原也渐渐适应了工作的节奏,一切都挺好,至少比在家里种地要轻松,挣得也比家里多。
头几项工作干完,最后就剩消防沙了。高原一路打听,找到了消防科的位置,他开始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以为眼前是个网吧。还好门口挂着消防科的牌子,他才敢推门进去。
是消防科吧?!高原腼腆擦着汗问。
你谁啊?有个精瘦的男人,脖子上半挂着耳机问。
我是机修的,我们班长让我联系你们,把沙池的消防沙填上。高原说。
滚滚滚!哪儿有那功夫!再说了这是新厂,哪儿有那么多安全隐患?!那人不耐烦地摆手,随即又把耳机戴上。
可高原不能走,其它工作他自己能干,可消防沙他真搞不到。他杵在门口左右观望,消防科科长越发烦躁,最后直接摘下耳机过来说:你机修的管个屁消防?狗拿耗子是吧?!
高原却苦着脸说:消防设施确实不完善,不符合公司的安全管理标准。我们班长让我管这个事,我就必须得做好。
呵,你小子真有想法。行,消防沙是吧?旁边有个小推车,你去海边儿推吧,等你把二厂的沙池都填满了,我让我姐夫给你们机修部嘉奖。扔下这句话,科长转身就往回走。
高原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和侮辱,特别想上前理论;可那科长却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高原又有些退却了,最后只得推起小车,朝着厂外走去。
干活儿他不嫌累,他反感的是被人鄙视。去海边的那一路上,高原心里都特别扭,恨不得立马撂挑子,爱咋咋地。
可北海厂是院长给推荐的,工资收入又特别高,他还指着多干几年,攒上十几万,带着父亲去治病呢。
是啊,我的目标是赚钱,且工资一分也没少发。所以干什么不是干?把自己当成一个民工就行了,何况自己这活儿,比工地轻快多了。而且时间还自由,也没人管束,我应该高兴才是。高原这样安慰自己,心里顿时又舒服多了。
海边离二厂不远,出门往南也就几百米的距离。他还可以躺在沙滩上,吹一吹海风,等歇得差不多了,再从车斗里拿出铁锨,往车上装沙。
那天四哥给他来了电话,问他在中海干得怎么样?
高原鼻子当时一酸,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可他又不好抱怨,怕四哥跟着上火,且这样的日子,自己只要熬过一年就好了。
于是高原说:四哥,我这儿挺好的,办公室都是玻璃隔间,还有宽大的办公桌,还配了电脑。车间检修的时候,我们还跟着学习,特有意思。
四哥精的要命,当即就问:你那边怎么风那么大?在外面吗?
高原赶紧说:办公室里开着窗,对面就是大海,海边风大,我靠窗给你打电话呢,这边风景可美了。
这样啊,六儿,那你可要好好干。还有啊,别受委屈,谁要惹你,你就跟他干,出了事儿四哥跟你担着。咱这几个兄弟里,我最放不下你,你要有老五一半泼辣就好了!
四哥,真没事!我领导叫我呢,回头再跟你说吧。
好,那你先忙。等论文答辩的时候,咱兄弟再见。
挂断电话后,高原没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他骗得了自己的大脑,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受委屈就是受委屈,无论拿多少的理由来粉饰,都驱散不了内心的憋闷。
第150章 大高原露面
那天高原坐在沙滩上,有好几次都想掏出电话,打给自己的学长周正渊。
可以什么理由打呢?这才实习期,就嚷嚷着自己受委屈,那在学长眼里,自己岂不是也成了太子爷?
而且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不就是经历了一次大检修,现在又被派出来,干消防了吗?学长那么大的领导,能够理解自己吗?
室友强哥说我矫情,也许我也真够矫情吧?!那些厂里的一线工人,也不比自己轻快多少,站在流水线前,跟机器一样枯燥且乏味。至少我还能出来看看海、吹吹风,这样一比较,自己好像也不是多委屈。
高原用自己强大的心脏,再一次把自己说服了。他还不停地暗自发誓:大高原的每一笔账,我都默默地记着。你春风得意时,我选择默默蛰伏;但只要你露出了破绽,被我抓到把柄,新账旧账,我会跟你一起算!
而就在那天晚上,北海市里的一家饭店里,大高原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摇着红酒杯,正靠在饭桌上小酌。
高主任,我有个事不明白,同样都是老乡,您干嘛非得逼高志原走呢?庞龙喝得脸颊微红,极为尊敬地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儿子差不多大,却令他心底生畏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