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菲这才松了口气,掘坟是个大事,她一个小姑娘可做不了主。但既然村里人都这么肯定了,那应该就没什么偏差。
于是她招呼后面的人说:先上个坟吧,得让恩人知道,我们谭家的人来了。谭菲所受的教育,虽是中西结合,但她常在爷爷身边,思想上更倾向于老祖宗的规矩和文化。
接着他们开始摆供品、烧纸、放鞭炮,这一连串的动作,瞬间引来了花坡保安的注意!
这里可不是麦子地,是村企投资搞起来的开放式景区!在这里又是烧火、又是点炮,那还得了?!
几个保安汗流浃背地从坡下岗亭里冲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就吼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谁让你们在这里点火放炮的?!
严朝闻风而动,第一个就站出来,以一种大老板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冲保安训斥道:我们在给自家亲戚上坟,这种事情你们高王庄也要管吗?连自家亲人都不能祭拜,你们做事是不是太霸道了?
亲人?什么亲人?领头的保安一愣,眼神活泛地看着眼前这些人,不管穿衣打扮,还是谈吐行事,都不太像一般人。于是便朝左右询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个岁数稍大点的保安道:这里以前倒是有几处坟地,后来村里建景区,好像都通知村民给迁走了,全部安放在了西山脚下的公墓园里。没听说谁家还有坟头,埋在咱花坡上啊?
这时候于老三站出来,看着保安道:孙五,老施家的坟你忘了?当年你也没少欺负施大鹏,现在人家亲戚找来,你就不敢承认了?
哦对对,老施家的坟,好像就是埋在这一块。后来老刘头种桃园,就把这坟给圈进桃园里去了。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个事。保安立刻回忆道。
对方一承认,跪在地上的谭菲,又往火堆里添起了纸。领头的保安却不乐意了:你怎么还烧?这里是景区,严禁烟火!而且你们摆这么多贡品,太晦气了,这不是砸我们景区的牌子吗?马上收起来,不准你们继续胡来!
陈飞却带着满腔的怒火,弯腰从篮子里,抓出一大把纸钱,他迎风一挥,大把的纸钱迅速散落向了整个花坡。老子今天就烧了,怎么样吧?!我们祭奠亲人,还要看你们村企的脸色,这个世道还有王法吗?你们平我家亲戚的坟头时,又跟谁商量过?!平我家坟、霸我家地,现在我们连烧个纸的资格都没有,你们的心是不是也太黑了?!
陈飞知道,他必须要把这滩水搅浑,要让双方的矛盾迅速激化,要闹到不可调和的地步,这样他们才不会进行有效的沟通。只要这个谎言不戳破,自己至少还能在明康待下去;如果这件事办好了,他还有可能重新获得组织的信任。
面对陈飞的厉喝,几个保安也慌了神。这种问题他们明显处理不了,于是便打电话,上报给了村领导王伟。
这个时节蔬菜市场不是多忙,王伟除了监督村里修路的事宜之外,就是忙着给儿子定亲的事。
斌斌这孩子也是奇了怪,以前王伟对斌斌严加管束,事无巨细地为儿子考虑,可斌斌却越来越废,甚至毕业后,连个工作也找不着。
后来还是高原,让斌斌去做了冷库管理员,高原还提醒自己,不要对斌斌管得太紧,要放开了手让斌斌自己去做事。
后来王伟把儿子扔给了高原,斌斌这小子还真就出息了!他跟着蔬菜市场一起成长,而今不仅做了市场的副总,帮高原把着金库钥匙;就连感情上也顺了,三脚踹不出一个闷屁的斌斌,竟然悄默声地跟大学女同学搞上了。
如今王伟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坦,跟亲家这边商讨定亲的彩礼,他更是毫不含糊。亲家那头做苗圃生意,也不是多么缺钱,只按习俗收个三万八。王伟则拍着大腿说:就八万,咱图个好彩头!
他这边聊得正热乎,花坡保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一听有人在花坡烧纸放鞭,那还了得?真要是引发个火灾,那高王庄的旅游可要大受影响。就算没有火灾,你搁景区里烧纸,不也影响游客的心情吗?
于是他赶紧招呼人,风风火火朝着花坡奔去。走到近前一看,可不是有个姑娘,正在那里烧着纸,趴在地上三拜九叩?!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王伟作为村领导,处事就要比保安冷静许多。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呵斥,而是先查明情况。
老施家的亲戚,过来上坟来了。领头保安立刻汇报道。
老施家的亲戚?就是以前咱村那个傻子家?他家不是成绝户了吗?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个亲戚?王伟疑惑地看了看保安,又看了看眼前这些人。他不管工业口的事,所以对严朝也很陌生。倒是于老三混在对方的队伍里,令王伟产生了几分警觉。
谭菲祭拜完之后,这才起身拍了拍膝盖,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伟道:你是村里的领导?
王伟搓着通红的鼻子点头道:我是!不过姑娘,这里是景区,我们也要营业,你们在这里烧纸确实不太合适。
不合适吗?你们为了挣钱,把我恩人家的坟头都给平了,又经过谁的同意了?谭菲仰着白皙的脸颊,语气却当仁不让地冷峻道:我只是来通知你们,明天我要给施家修坟,回头还要举办盛大的祭拜仪式。如果你们觉得不妥,咱们可以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