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头替你守门,若想见便快些,你如今是瞿临的弟子,旁人多多少少提防着你。”翰影交代毕,退了出去,唯剩她一人立在房中发呆。
她拘谨着拽着衣角,隔着纱帐轻唤:“师姐……我可以进来吗?”
意料之中,回应她的是一片沉寂。她轻抬手臂,以细瘦的手腕轻轻撩起纱幔,越过数层,她站定在了床前。
那单薄至几可忽视的轻纱下,杜照卿紧阖双目,昏睡的模样显出几分静谧美好。白凡凡屈膝,缓缓跪坐在了床边,她轻倚床沿,犹豫了片刻,才将手伸入纱帐,悄然握住了师姐交叠搭着的右手。
师姐的手微凉,与她的性子一般,单薄如水,却依旧能感受到几分荡开微凉的暖意。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牵住师姐的手,还是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心跳得飞快,令她有些紧张。白凡凡眼中的担忧和柔和,尽数倾泻在了纱帐后的女子身上,默了片刻,轻声关怀自她嘴边溢出:“师姐,阿芥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阿芥……”
屋内一片寂静,师姐的右手已然捂热,她放下,又握住左手,小心地捂住:“师姐,两个多月未见,我修为大有精进,只是依旧有些难处,师姐替我瞧瞧好吗?”
“我收到师姐送我的礼物了,真好看,阿芥想今后都戴着,却怕不小心磕着碰着,师姐你觉得,我是收起来好呢,还是随身佩戴更好呢?”
语落,她握住女子的双手,隔着轻薄的纱帐,轻轻将脑袋搭在了双双交握的手上。
“师姐,阿芥想你了……你想阿芥吗?师门的日子真无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床上的女子不曾回应,白凡凡定定地凝视着她良久,仿佛觉着眼前的纱帐实是碍眼,欲将其掀开,又担心掀人床帏有些无礼,故而犹豫了片刻,迟迟不敢下手。
“师姐,我可以看看你么?”
转念一想,她连手都牵了,看一眼,就一眼,师姐应当不会生气……
想着,她轻手轻脚地放下师姐的双手,搭着轻纱,方一掀起细微的弧度,还未及清晰地瞧上一眼,门外豁然传来一声低咳:
“咳咳……弟子翰影,见过师父,见过清宣长老!”少年的提示太过于明显,以至于白凡凡立时僵住身子,大骇着起身。
两位长老怎么来了?!
她乱中有序地四下环视,赶忙轻念隐身咒,屈身在了烛台后。
以她的视角望去,目光越过重重交叠的纱幔,正巧落在缓缓打开的门上。两位长老一前一后进了屋,许是男女有别不便入内,便只站定在了纱帐外。
翰影亦急匆匆地随之入内,目光扫过之际并未瞧见丫头的身形,这才无声无息地松了口气:“弟子在外候着,二位长老有何吩咐只管传唤弟子便是。”
见仓潜挥袖,翰影退了出去,房门再一次合上。
一时紧张的气氛中,清宣缓缓开口、语气有些沉重:“可还有的救?”
“她的外伤已然痊愈,如今未醒,怕是困在了梦魇中……”仓潜亦是轻叹口气,“那极北寒川乃是上古灵兽盘踞之地,若是误入其中,被梦魇所困,只怕一时难以消除。”
“她虽身无外伤,可魂灯却在一日一日熄弱,若哪日魂灯灭了……”清宣一日语塞,嗓音嘶哑急切得带着几分悲伤,“这两百多年来,我看着她长大……早已将她当作我的亲生孩子,若她魂灯灭了,便是拼尽我这条老命,也要去鬼域将她的魂魄带出来!”
“我又何尝没将她视若亲生?”仓潜眉心微蹙,将双手背在身后、满目痛心疾首,“只是如今,你我一时压根寻不得她难以清醒的缘由,实乃枉为绝尘山长老!”
话音落下,周遭静了片刻,垂眸深思的清宣长老嘀咕道:“听君月禀告,那日在极北寒川,他们遭到了沈家队伍的偷袭,为首的,乃是云洲越城沈家长女,沈连玉。”
“沈连玉……”好似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仓潜轻哼,“无名之辈怎可能伤我绝尘山弟子?!”
“奇怪的便是,遭袭之日,照卿的寒冰神印发作,冰天雪地如何反抗?”
“寒冰神印?”仓潜瞪大了须眉下的豆眼,惊得下意识拽住了身旁老家伙的衣袖,“你说,寒冰神印发作?若非灵力枯竭至迫不得已挪用镇压寒冰神印的灵泉,怎可能发作?!”
“没错,君月所言,他们遭到了极强阵法的威慑,而那阵法,绝不可能是沈家的修为布下的。”
仓潜急得原地转了圈:“你说得我都糊涂了,沈家偷袭之前,还有谁能布阵针对?莫非哪支仙门欲正大光明与绝尘山作对?!”
“那阵法上修为莫测,前往的弟子中,无人能解……”
“哼,无人能解,当今四海八洲的阵法,何来绝尘山解不了的?难不成对方还是个上古邪魔……”
霎时,屋内陷入一片死寂,莫说清宣和仓潜,便是隐身在烛台后的白凡凡,脑海中亦是悄无声息浮现了一道身影。
“你的意思,莫非……”仓潜向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的视线在清宣和纱帐后女子身上来回跃动,“莫非是她!可她不是被秦山后人镇压了么?”
“万年前的修罗祖宗,又岂是如今的秦山一族可以镇压住的?”清宣担忧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的杜照卿身上,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他好似往烛台的方向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