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拓走后,我苦着一张脸心想,他只有十七岁啊。
下一个假日,我独自走访了梁书蔚发现的那间店。
为什么会有这么像鸡块的东西呢?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人也吃过麦当劳?只要一想到存在这样的可能性,我就完全无法冷静。
我需要麦当劳,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麦当劳,我热切的怀念着汉堡鸡块与薯条,只要能再让我吃一口,我就能看见活下去的希望。
那间食堂很隐密,而且居然没有招牌,更没有指示牌,好几次我在外面不停的走过、经过、路过、各种错过,茫然盯着手机上的导航,绝望哀号「明明就是这里啊我为什么没看见呢」,不懂啊我不懂,难道吃鸡块前还要先开通天眼吗?
就在我疑惑到最高点时,一阵香喷喷的味道窜入我的鼻腔,我趁胜追击,不断的翕动鼻子嗅啊嗅,为了使嗅觉更为敏锐,我甚至闭起了双眼全心感觉。我像个瞎子一样伸出双手摸索道路,在美味飘香中循线追缉,终于摸到了……一隻手臂?
有道磁性嗓音轻语:「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睁眼一看,这不就是那位和梁书蔚在学校天天如胶似漆,并列为两大校草,却常被我的腐魂带入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境界的周夜吗?
「你、你好啊。」我硬挤出非常尷尬的问好,笑得特别乾,希望他能感觉出我的窘迫,道声江湖路远,咱俩就此别过。
「你刚刚那样是做什么?」他双手环胸,目光沉沉的瞅视我。
我跟他说我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想看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蹙起眉头,若有所思道:「你好像很喜欢吃东西。」
无论是梁书蔚说的还是他自己观察的,总之我真的更尷尬了。
这种事不用讲出来好吗!
「这附近的话,我应该知道是哪间店,我带你去吧。」说完他就自己帅气的走了。我平时是个有骨气的人,绝对不会人家叫了我就走,这样很像狗。但我也是个充满弹性伸缩自如的人,不需要尊严的场合我一百个愿意妥协,所以我当然就跟着他去了。
走过我刚刚鬼打墙绕来绕去绕了n遍的那片红砖墙,中间居然有道大概只能容纳一个中等体型的成年人类通过的缝,还好我胸不大,侧身过去时前胸后背都安全pass了。经过那道墙缝后,我回头一看,这简直比顶尖大学的窄门还窄,六个月前的棉花糖女孩左淇淇挤进来的可能性相当渺茫。
难怪我刚刚一直没看见入口,巷弄美食果然还是得有在地者开路啊。
进了那条缝,视野越发开阔,景象别有洞天。道路两旁种满了蓝紫色小小朵,在阳光照耀下隐隐散发碎光的花。我停下来蹲下身去戳了一朵,他很快拉住我的手警告:「别乱碰。」
我吓了一跳,赶紧说了声抱歉。
踏着庭院里的碎石子,在小径上走了十几公尺,酷爱思考的我觉得很奇怪,香味怎能传这么远呢?会不会是刚刚闻到的那一瞬间我正好与厨房仅有一墙之隔?
正发愣,那位高冷帅哥转过头来说:「到了。」他把门推开,门板上方响起清脆的铃声「叮咚」。
里头探出一颗发上包裹着布巾的大婶,她「欢迎光──」才说到一半,看到我旁边那位就打住了,收起笑脸,用一种对待熟人的语气说:「周夜,带朋友来啊?」
「嗯。」周夜淡淡说。
既然被定位在朋友了,我热络的抬起手来挥了挥,「阿姨您好!」
妇人笑得挤出了亲切的鱼尾纹,「随便坐啊,桌上都有菜单,想吃什么尽量点,阿姨招待。」
店内的桌子大多是方桌,唯大小不同,周夜自来熟的领着我去其中一张小桌坐下。一就座我立刻来势汹汹抓过菜单,想立刻钦点我魂牵梦縈的鸡块,双眼发光杀红眼的翻着。
鸡块鸡块、你在哪里呢鸡块!快出来啊!
我的手忽然一顿,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那张图片与它旁边的文字说明──
『香煎何太鸡』:使用鲜嫩咕咕鸡肉,剁碎后压製成可爱小巧外型,于煎炸过程中充分保留鸡汁甘甜美味,无论是撒上胡椒粉食用或沾附番茄酱还是搭配期间限定的酸醋酱,都是最受孩童们欢迎的一道闔家美食。
我的声音兴奋到颤抖:「给、给我来三盘,不不不,等等,还是来五盘,啊啊啊,再等等,给我、给我来七盘,对、那就七盘、七盘香煎何太鸡好了!」
周夜沉默的注视我。
接着他点点头,问:「喝点什么?」
「随便。」我猴急的催他赶快进去厨房点餐,他只好慢吞吞地站起来,又确认了一次是七盘吗,我说对啦对啦赶快去,我有带钱啦,他淡淡瞟我一眼后消失在门帘后。
这是一次非常奇妙的用餐经验。
周夜是我遇过话最少的男生,他几乎都不说话的,为了不让老闆娘觉得店里好安静,有人跟没人一样,我努力地找话跟周夜说。
他优雅吃着酥炸鸡腿排套餐,而我狂嗑七盘滋味真的超像鸡块的香煎何太鸡,妇人不时过来送我们饮料跟水果,最后还端了圣代来招待。
一盘山寨鸡块数量有十,我只分了周夜一块,其他全进了我的胃袋。我好撑,扫光全场食物后就瘫在椅子上休息,他端了杯红茶小口啜饮,毫不留情指出:「你的肚子变得好大。」
不,我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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