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如花嬷嬷所言,绵绵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伯爵府就算仗势,也不能太过得罪这位财神爷,至少面上是过得去的,就不必为她操心了。
马车依旧缓慢前行,黎家在城西金梁桥边,从旧曹门街出来,要走上大半个时辰才能到。抵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了,先去向婆母请安,黎夫人那时正和大儿媳说话,忙里偷闲似的随意应了她一声,也不问她吃过没有,便摆手打发,“你精神不好,回去歇着吧。”然后又和大儿媳说笑去了。
晴柔行了礼,从上房退出来,心里不免感到失落。自己嫁进来到今日,一直无法融入这个家,黎家上下大概都知道她和黎舒安有名无实,因此也不拿她当回事,就那样疏远地对待着。所以他们聘个庶女不是无缘无故,是看准了庶女不像嫡女那样骄纵洒脱,庶女惯会忍辱负重。
叹口气,回到自己的院子,问跟前女使二公子在哪里,女使说:“二公子应邀,和友人上南山寺结诗社去了,这两日住在寺里没回来。”
晴柔不由苦笑,有空和人结诗社,却没空陪她回娘家拜年。如今人娶进了门,连样子都懒得装了,根本不管她在张家失不失面子。
花嬷嬷看她神情落寞,只得想办法宽解她,“娘子将养好身子,别的一概不用管,不论他是结诗社还是吃花酒,上元节总要回来的。”
反正已经是没什么要求了,无非凑合着,走一步看一步。
晴柔点了点头,移到月洞窗前坐下,定下心来琢磨肃柔和她说的法子,思前想后,还是有些下不了决心。毕竟姐妹们不论过得好坏,都是有了人家的,若是自己真和黎家撕破了脸,那么就成了张家门里唯一一个和离的,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其实她还在隐隐期盼,盼望上元节黎舒安万一能够回心转意,带她出去赏花灯、逛州桥夜市。结果等来等去,等来他如常的冷漠,他回来后直去了书房,连她的小院都没有踏进一步。
她很失望,仰在躺椅里和花嬷嬷说:“我这样的婚姻,真是坏透了。刚成婚那会儿我还想和他理论理论,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可到如今再看见他,已经连嘴都懒得张了。”
花嬷嬷垂手替她掖了掖腿上薄衾,“若是两个人有相处的机会,慢慢生出些感情来,也不是不可能。可我看黎郎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连面都不愿意和娘子照,娘子还是早做打算为好。说句实在话,娘子比起小门小户没有倚仗的姑娘来,不知强了多少,至少你有二娘子帮衬,有老太太护着,真到了那一步,家里不会不管你的。”
晴柔沉默不语,这个计划像火一样灼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只有勉强压制才能让自己冷静。她想等到上元节这日,再看看他有没有表示,这样重要的节日,作为婆母的黎夫人总会想办法撮合撮合,提醒儿子别冷落了新妇吧,可谁知黎夫人好像也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阖家一起吃了饭,就意兴阑珊返回各自的院子了。
晴柔不甘心,又一次鼓起勇气去了书房,一进院子就看见小厮正倚门打瞌睡。花嬷嬷上前叫了声,那小厮才猛地回神,问公子在不在,小厮说:“公子用完饭就出门了,不在府里。”
晴柔听了便火起,厉声质问:“去了哪里?你是他的贴身小厮,为什么你没有跟着伺候?”小厮支支吾吾,不好作答,她愈发觉得有内情,便恫吓,“你要是不老实,我就禀告夫人你冒犯了我,让夫人把你赶出府去!”
这下小厮彻底不敢隐瞒了,虾着腰说别,“公子他……他出城去了。今日是俞四娘子忌日,公子照例,要上四娘子坟前点灯笼,放烟花。”
晴柔顿时一口气泄到了脚后跟,才知道是永远无法赢得黎舒安的心了,自己还盼着上元能有个转圜,没想到人家宁愿去坟前点灯,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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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柔那厢呢,今夜也无法去逛灯市。
上元佳节,文臣武将纷纷带着家眷出门赏灯,闹得不好就会遇上熟人。在这夫妻假装同床异梦的时日,出门赏灯成了一种奢侈,片刻的欢喜过后,麻烦也会接踵而至,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家里最为稳妥。
眼下稚娘显了怀,肚子一日大似一日,今日过节,肃柔设了小小的家宴,让人把她请过来一同用饭。席间不说话时,总有淡淡的尴尬萦绕,对于哨户来说,与主人同桌吃饭是一种僭越,因此稚娘面对赫连颂时还有些放不开手脚。倒是和肃柔很有话说,聊一聊过两日要制春衣,还要为四月里孩子落地做准备。
赫连颂闷葫芦般吃罢了一顿饭,就先离了席,说这两日乏累,要回去歇着了,可惜连个恭送他的人都没有。
他别扭地看了她们一眼,无可奈何负起手,一个人走了。等到肃柔吃完饭,洗漱过后回内寝,进门才看见满室辉煌,两排花灯一盏接着一盏向前绵延,一直通往内寝,走在其间,简直如皇帝临朝般声势浩大。
肃柔失笑,知道他又在搞花样,便迈着方步踱进去。果然见花灯排到床前,尽头有个穿着透纱罗的汉子横陈在床榻上,支着脑袋冲她绽放一个惑人的微笑,腻声问:“娘子可喜欢我为你准备的一切?”
肃柔蹬掉了脚上软鞋,欢天喜地扑上去,照着他的胸口狠狠亲了一口,“喜欢……好喜欢!”
当然这样颠倒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被反客为主了,他压她在下,亲亲她的脖子,“对不住啊,今日不能陪你出去看花灯,只有在内寝补偿你。”边说边开始感慨,“遥想上年中秋,你我相伴赏灯,你对我深情款款,暗送秋波,发誓爱我入骨,要与我厮守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