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拜别至王安石时,欧阳芾忽想起什么,对他笑道:“恭喜介甫老师得偿所愿。”
王安石道:“什么?”
欧阳芾道:“我听子固哥哥说了,介甫老师要出知常州了。”王安石于群牧司判官一职任期已满,朝廷甫下敕诰,令其出任东南,曾巩才告诉她。
王安石未答,却问:“尼姑是怎么回事?”
欧阳芾窘,原来他听到了:“同苏先生开玩笑的,介甫老师莫信。”
王安石于是未再多言,怀中那把冠梳此刻触感分外明显,仿佛在迫促他袒露心声。
“介甫先生一走,我也要走了。”欧阳芾道。
王安石蓦地怔目:“走?去何处?”
“扬州,去找师傅,”欧阳芾道,“本来去岁便有此意,只等着子固哥哥科举结束,知瑾也成了婚,了无牵挂再走。”
了无牵挂。
王安石只觉一阵刺骨透遍全身,讽刺之意油然。
“还未同叔父跟婶婶商量,但也应在这两月了,没准还能同介甫老师一块走。”欧阳芾笑道。
“那我也应道声恭喜。”王安石言道,欧阳芾却觉他语中无丝毫喜悦之意,冷极也疏极。
“不用......”她弱道,不知何处做错。
“去扬州?”欧阳修皱眉。
欧阳芾道:“是,我已给师傅寄去书信,师傅言我何时去皆可。”
“怎地忽然想去?”
“入京快两年了,有些想念师傅,想去看望师傅跟师母,”欧阳芾道,“也想向师傅请教些绘画之事。”
古时不同于一千年后,两地相隔便再难见一面,若郭熙不来,她亦不往,恐日久逐渐生分,再者,她亦想在外多行多看,游览更广阔的天地,作更多的画。
“也非忽地想去,去岁冬时便有此念头了,只等着子固哥哥科举罢方好离开,叔父放心,不会太久,多则半年,少则四五月便回来了。”
欧阳修闻言,便知她非一时之念,然终归不放心:“那也不可一人去。”
“会带两个家仆的,”欧阳芾试图令他宽心,“不会有事。”
“不可,”薛氏听了,拒绝得比欧阳修还迅速,“女儿家怎可独自一人出门远行。”
欧阳芾忙道:“带着家仆的,不是一人。”
“那也不行,万一在外出了事,叫我们怎么向你爹娘交代。”
“婶婶,”欧阳芾握住薛氏的手,柔声道,“那么多宦游之人,不也独自寓居他乡,身边也未带随从。”
“你不一样。”
“一样的,我十九了,会照顾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