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芾连忙起身,跟着朝高滔滔道:“太后娘娘,妾身家中还有些事情,倘太后无甚要紧事,妾身也请告退了。”
高滔滔眉目舒展,淡道:“既家中有事,娘子便归去罢,往后闲时再请娘子来宫中坐。”继而唤身旁宫女为欧阳芾引路,欧阳芾以自己认得路婉言谢拒。
与赵顼前后脚步出宝慈殿,欧阳芾假装视路,始终将头低着。
宫墙森严,四周静悄悄一片,内侍宫女偶尔经过亦皆缄默不言。雕梁画栋,琉璃瓦盖,它们在宫中的岁月甚至比皇帝还长,皇帝一代代换去,如今又迎新君,赵顼站在宝慈殿外停下步子,往城角的阙亭望去,某瞬间他也以无形的方式留在了日月星辰当中,这种无形的方式与他身份有关,而与他本人无关。
“官家。”欧阳芾被赵顼挡住前路,只得伏身拜礼,再度唤了一声。
赵顼视向她,似笑非笑道:“夫人从前不是这样的。”
啊,欧阳芾尴尬,他果然都记得。“回陛下,臣妇从前也未想到会有今天。”她老实道。
赵顼忍不住笑了,这一笑愈发显得容貌隽秀,仪表不凡,欧阳芾听他笑着,道:“官家如今的嗓音很好听。”
赵顼一愣,继而些许面赧地闪开眼神:“夫人还记得。”
“嗯。”欧阳芾发现这位看似得体沉静的官家仍然在某些地方意外地腼腆。
“夫人为朕作的人物画,朕还保留着。”赵顼道。
“真的吗?”欧阳芾欣悦道。
“本欲让王卿带着夫人来宫中一叙,熟料太后先邀请了夫人。”
宝慈殿东面即为皇帝寝宫福宁殿,然赵顼似乎未打算回宫,只沿着长长走道缓缓踱着,欧阳芾便跟随在他身后。
“太后与夫人都言了些甚么?”赵顼问。
欧阳芾回忆了下:“太后让我为后宫几位娘子作屏画。”
“夫人答应了?”
“嗯。”
赵顼未再说话,似觉他问得奇怪,欧阳芾后知后觉道:“意思是可以不答应吗?”
赵顼正在思忖,忽地失笑:“以娘娘的性格,应当很难让夫人不答应。”
“是啊......”欧阳芾将遗憾表露得太明显,又引得赵顼一阵笑意。
“此事夫人毋须挂怀,”赵顼道,“夫人承诺的几幅屏画也不必再画。”
欧阳芾惊讶:“为何?”
“因为朕说了。”赵顼道,“往后非朕亲自让夫人作的画,夫人可不必答应任何人。”
欧阳芾一时未解,又恍惚觉得他是在保护自己,迟疑道:“可我已答应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