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真能养熟么……”
雁归一把捏住他的嘴,不让他跟狗一样咬人。疯狂挣扎的少年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样貌,雁归等待些许,也没看见他用出属于真主的招牌技能,也没发现影子的变化。便能确认他现在还不是天命之子,也不是驭灵者。
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狼孩……
“不会还需要先教他说话吧?”
想想就觉得麻烦。
雁归对真主是秉持敌视态度的,哪怕是面对过去尚且还只是个少年的真主也一样。
她在注视着少年的时候,面上不带任何称得上是温柔的神情,只有冷冰冰的、像是在评估或审视着什么的目光。但那原本仇视着她的少年眸中蒙昧的野性却逐渐褪去,他的脸上说实话是脏兮兮的,但那双冰蓝眼眸忽而透出冷静的光辉,他是有如人类一般的理智的。
“我闻到了……母亲的……”
少年忽然开口了,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显然是人类的语言。他抽了抽鼻子,他的嗅觉应当非常敏锐,在狼群中生活的年岁让他学会了如狼一般运用自己的嗅觉。他的眸子投向下方,雁归身上穿着的长风衣的口袋位置。
“是母亲的、味道……你杀了它?”
像是雁归一旦承认,这个少年就会和她拼命一样,他那凶狠的眼神是这样说的。雁归从那个被死死盯着的口袋里掏出了少年嗅到气味的东西,那个被她从死去的雪狼身上找到的吊坠,原来这个东西是要用在这个时候啊。
“这是你母亲的东西?”
雁归看了看粗糙的吊坠上串着的那几颗人类孩童的乳牙,她觉得这些牙齿的原主便是面前的雪鬼了:“你的母亲是那只雪狼?”
少年却不回答,他只执着地继续道:
“你杀了、母亲?”
“不是我,这可与我无关。”雁归坦然地回答,“我只是碰见那只雪狼死去的尸体,然后在它的尸体上面,捡到了这个吊坠。”
随即雁归便将吊坠扔回给了少年,反正她留着也没用。虽然肢体被藤蔓牢牢缠住,但少年依旧接住了那个吊坠,用他褪去那些乳牙之后新生出的牙齿,死死衔住吊坠的草结。
不知不觉地,少年也不再挣扎。
他像是服从了一般低垂下眼眸,那凶狠而理智的眼神也透出一点温顺的光芒。他是被狼群养大的孩子,灵魂之中早已融入了向强者臣服的天性,虽然如果他灵魂中属于人类的一面完全觉醒,作为人类的他应当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人形的雪狼。
他认为雁归的强大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逾越的,所以这只狼便臣服了,雁归本以为要驯化这个少年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但现在看来是她自己想差了。她缓缓放松了束缚少年的藤蔓,哪怕重获自由,臣服了的狼也依然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就像一名忠诚的追随者。
他动作轻柔将吊坠戴回自己的颈间。
也由此,露出了另一块颈间的玉牌。
“那是什么?”
那是一块一看便是上等的玉牌,描绘了云卷云舒的玉牌也有着云一样的颜色。少年闻言将玉牌从兽皮中掏出来,雁归看见上面除了绘制了云纹以外,还有一个‘云’字。她忽然记起了曾经芜菁说过的,真主的名字是——
‘阿云’。
“这是……父亲、留给我的……”
少年磕磕绊绊地道,对比起被他精心保存的乳牙吊坠,这一个更加贵重的玉牌他却不怎么看重,他将玉牌取下,然后便毫不犹豫地奉给了主人,雁归也毫不犹豫就接了过来。
这是部下的供奉。
少年很显然便是这个意思。
雁归看了看他,一点都没看出眼前野兽一样的少年与那个冰冷如神明的真主都哪点相像的,当然,要除去外表。她收下了供奉,接着跟少年道:“你是我的俘虏,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跟着我一同行动。不过既然我收下了你的供奉,你就不再是俘虏,而是部下了。作为我的部下,你能够吃饱穿暖,至少不用一直像一只雪狼一样活着,你是一个人类。”
少年沉默着,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然后便道:“父亲死去前、他说过,我不能离开这里,不然我会死……我不能去人类所在的,地方,他们会杀死我。他说,我也不能……”
“不能,成为人类。”
少年口中的父亲,应当就是那位雪鬼了。
如果他在少年的幼时死去,确实应当嘱咐自己的孩子不要离开极冰绝地。在这里,少年至少还有一只雪狼母亲能够看顾他,有一整个雪狼族群为他提供庇佑。但如果他出去了,他就得面临死亡的严峻。如果他去往了人类的领地,憎恨雪鬼的人类毫无疑问会杀掉他。
如若有一日,他的孩子能够摆脱父亲给予他的束缚,到那时这个孩子应当也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是能决定自己去路与归途。
但现在显然不行。
不过雁归拍了拍他的头,少年的父亲早已死去,而为他提供庇护的母亲也已死去。现在能决定他命运的存在,并不包括他自己。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主人按住了狼的头,不容置疑地道:
“你不会死去,也不应当一直作为一只雪狼活下去,你很清楚自己本来是一个人类。你的父亲早死了,死去的人不应该干涉现在,所以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野兽了,你是一个人类,你必须成为人类,你得听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