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蔺文书。”
蔺文书便摆手道:“此事乃是地府失察,担不得大人的谢意,这便是那陆姓判官?”
陆判一见蔺文书,当即脸色更加灰败,作为小地方判官,他当然认得判官老爷身边的一众文官,早知今日,他定然不会选择吴娘的美人头。倘若只是换心,地府绝不会察觉,都怪那朱尔旦,嫌弃妻子生的丑,休了再娶便是,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他的判官也算是做到头了。
“没错,这是他的判官印,还请收好。”程晋取出收缴的判官印交于蔺文书,又道,“他说换给朱尔旦的慧心出自地府,又将其原来的心李代桃僵,不置可否现在去取了换回来?”
蔺文书一听大惊:“什么?这恐怕是换不回来了。”
不祥的预感果然成了真:“为何?”
“大人您有所不知,地府有八万八千颗心,此为虚指,实际数目恐怕数上一年都数不完,这些大多是恶鬼挖心留存下来的孽债,消不去故而只能堆积在地府,积年累月,只能由忘川水慢慢冲刷,普通的心倘若到了那里,恐怕也早已被污染得不干净了。”
陆判:!!!
他立刻抻着脖子道:“我已将那颗慧心在忘川里养了七七四十九日,不该再有恶念才对!”
蔺文书只道:“恶人之心,恶乃本源,地府挖心的恶鬼,乃是恶鬼中的恶鬼,古往今来,轮回者不知凡几,万人之中,都不抵有一只这等恶鬼,你取的乃是里面最具慧根的慧心,莫说四十九日,便是忘川四十九年,也冲不掉其上的恶念。”
而恶念,诞生于人的情感,只要给它土壤,它便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眼看天明将至,程晋原本想将陆判交于蔺文书,蔺文书却摇了摇头,道:“方才判官老爷有吩咐,陆判一事全交于您处决。”
程晋:……淦,没想到还是掉坑了。
回到汤溪,程晋伸了个懒腰,天边第一缕阳光正好越出地平线,回想这一晚上的经历,程县令却只想叹气。
“师爷,我被坑了。”
黑山忍不住挑了挑眉,守了一夜,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疲倦,只道:“居然还有人能坑到你?”
程县令有苦说不出:“不是人。”
“那是谁?”
程晋不想说,心道这判官大人想抓壮丁的心思可真太会见缝插针了,他这还没死呢,就已经让他实习上岗了,等他死后,那还了得?不行,他一定要长命百岁才行。
“师爷,送你份礼物,这可是我从判官老爷那薅来的羊毛,真正的一两千金,用不上拿去卖钱也是极好的。”
黑山:……你想得,可真周到。
虽然黑师爷并不在意这点儿银钱,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看来你此行一趟收获颇丰,事情可解决了?”
程晋刚醒来,也不困,就简单描述了一番,如此才感叹道:“地府这管理真是太松懈了,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鬼差居然这么好贿赂。”
黑山却拿着奇异的眼神看了人一眼,才道:“程亦安,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无所畏惧地接受灵异之事?”
程晋摸了摸鼻子,掩饰道:“……还好吧,你看我师兄这不是接受得也好好的。”
话虽如此,程晋也明白黑山的意思,世人对鬼妖的存在向来忌讳,即便是鬼差,那也是阴曹地府出来的,惧怕是本能,朱尔旦能讨陆判的喜欢,应该就是因为他的不惧怕和接纳吧。
“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置陆判?”
说起这个,程县令又忍不住头疼,他就是个编外人员啊:“师爷你是不知道,我在地府的名声都要鬼见愁了,这次要是再处置了人家的判官,这以后我都不敢下地府了。”
黑山:……听语气,你好像很骄傲的样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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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判和朱尔旦的处置暂未公布,倒是吴娘投胎的日子逼近,地府特事特办,另找了一判官接替陆判,将两方的头给换了回来,只是换头容易,朱氏颈部的缝线却再也去不掉了。
聂小倩在旁围观,看着这判官用针的样子,就知道又是个针线活不利索的,这下针也太恐怖了叭,她也同情朱氏,便道:“大人,可否让小女替您缝线?”
这新上任的判官姓杜,原是个书生,原本就觉得对女子非礼勿视,这下针都快闭着眼睛了,一听有鬼相帮,那是立刻答应啊:“那就有劳聂姑娘了,放心,这缝针乃是判官法力,你随意驱使便可。”
聂小倩针线活极好,又审美一流,她就着原先陆判缝的疤痕重新下针,等把头颅整个缝上去,判官的法力瞬间起作用,瞬间就不再流血,等将血污擦干净,她颈部的红痕就像是个复古的永久项圈一样,看着竟有股别样的美感。
这位杜姓判官一见,便忍不住赞道:“聂姑娘好手艺啊。”
两鬼便带着吴娘的美人头很快离开,等朱氏醒来,看到自己熟悉的脸,她忍不住流泪,再瞧见铜镜中颈部的纹路,居然越看越觉得喜欢。
真好,她终于又能做回自己了,等相公的心换回来,他们就能恢复从前的生活了。
而另一头,聂小倩再次施展自己的缝纫术,替吴娘也将头安置好。因是地府失察,故而在吴父吴母请求再见一次女儿时,杜判官并未拒绝。
致使令聂小倩惊讶的是,为什么程大人的师兄傅承疏也在吴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