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靠着一棵树干坐着,斩马刀刀刃向下,插在身边的泥土中,在他的身后,是一千个鹰扬营的兄弟,都是他挑选出来的精锐。
王虎的一曲在黄昏时接替了田无忌的三曲,负责监视东都门动静,一旦城门有信号发出,立时便要提兵进城,作为第一支先头部队,据住城门,保障后续大军入城。
他们趁着夜色,隐身在一片树林中。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战马趵着蹄子,不时地喷着响鼻,一阵风吹过,林中枝叶发出刷拉拉的声响。
王虎望向前面的长安城,高大的东都门默然矗立,在黑夜里投下一道更黑的影子。城墙上有两个人在来回走动,高高的城楼上,有一个士卒正懒洋洋地站着,抱着长长的戟,仰着头,好像是在打着哈欠。
从黄昏到现在,王虎一直盯着那座城门,眼珠几乎都没有错动一下,身边的士卒几次请他稍事歇息,都被他回以两个字:“不累!”
从杨延寿进入那道角门起,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东都门毫无动静,那黑黝黝的城楼好像是一个漆黑的怪兽,将杨延寿吞没了。
“曲长,杨侍郎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仿佛自知不妥,说话的人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出使敌对势力有很大的风险,“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都是鬼话,史书上杀使的事层出不穷,何况是这种偷偷派出的使者。但是杨延寿没有表现出丝毫惧怕,他满怀着自信和建功立业的雄心,一个人进入长安城,将命运交付到自己的嘴和别人的手上。
王虎对于杨延寿是有些佩服的,这儒生看似文弱,实则心志坚定,可能比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勇士更要勇敢。
“唉,连觉也睡不成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士卒不满地嘟囔,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可他一抬头,正碰到王虎严厉的目光,吓得他赶紧闭嘴,连哈欠也憋了回云,再也不敢发牢骚。
夜色愈发浓厚,天上阴云密布,月亮和星星都隐入云层之中,整个天地黑得吓人。
黑夜仿佛没有尽头,等待中的灯光仿佛永远不会出现。
东都门城楼上突然出现了一点光亮,红红的一点亮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醒目。
“曲长,快看!看那门楼!”士卒们低声喊者,言语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王虎看到了,那正是东都门的方向。
高高的门楼上有一点红光,看样子应该是一盏灯笼。红光一闪即没,在王虎屏息了一会儿之后再次亮起。
王虎紧紧握住刀柄,死死地盯着那一点微红,旁边的士卒屏住了呼吸,紧张得不敢说话,好像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便会把那一点小小的灯光震灭了。
灯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连续闪了三次才归于沉寂。王虎站直了身子,拨出了刀,下令道:“全军跑步前进,入城!”
他跨上马,一抖缰绳,当先向前冲去,百余名骑兵随在他的身后,裹了布的马蹄在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像是战鼓,却像是人的心跳,扑扑连响。
骑兵身后的步卒无声地列成纵队,一个跟着一个跑步向前,像暗夜草从中的长蛇,蜿蜒着向前滑动。
在他们前面,沉重的城门正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吱呀的声音,就好像是历史的齿轮咬合在一处的声响,随着这齿轮的转动,新的历史画面徐徐展开。
这一切的设计者,英明伟大的建世皇帝陛下此时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扎在榻上,睡得像一头死猪,他大张着嘴,一腿伸出,一腿蜷曲,脸上口水横流。
实际上,刘盆子此时正沉浸在一个味道极好的梦里,那是他上一世的最爱麻辣火锅!他刚夹起一筷子毛肚,在红乎乎的辣汤中涮好,刚刚送到嘴边,就被人摇醒了。
刘盆子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着在自己脑袋上方晃悠的那张大脸,怒道:“喊什么喊!你是不是有病?等我吃了这口再叫不行吗?”
奇怪的是,被呵斥了的牛头竟没有跪下请罪,而是执着地摇晃着睡眼惺忪的皇帝,“陛下!陛下快起来!”他眼睛里闪着光,灼灼地看着皇帝陛下。
小皇帝被他充满激情的目光吓着了,他一把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一直将被子拉到脖子下面,才颤声道:“这大半夜的,你,你要干什么?缩手,别碰我!你个死变态!难道你敢犯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