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正在饱餐酒肉,忽然有人来报:“将军,又有敌军来了,这回是从西边来的,好像是另一拨!”
“不管是山里的猪,还是圈里的猪,都是猪!”穆弘将碗一放,嘴一抹,大喝道:“迎敌!杀猪!”
现在孔毛再不怀疑了,只是问道:“将军,开城门吗?”
“让马歇歇,不出城了,咱们上城守卫!”穆弘向着孔毛吩咐道:“向城头运送箭枝,要多多的箭!”
一共一千人能用多少箭?孔县令觉得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轻松了。襄城作为一个后方中转之所,别的没有,军械粮草有的是。征两千民役,足够满足奋威将军的需要。
可是等他看到穆弘站在城头上,左手持弓,右手取箭,两手不停,连环发箭,箭枝像是结了队的飞鸟一样,几乎连成线似地扑向城下,落入人群之中,敌军纷纷倒地。
孔县令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这是一千人吗?这种射法,至少能顶三倍的弓箭手,要费三倍的箭矢。这种神乎其技的箭法,孔毛这辈子还从未见过。
孔县令又多召了一千民役,三千民役,一刻不停地向城头运送箭矢,总算是能供给城上使用。
穆弘的形象在襄城官民心中又高大了几分,孔毛简直觉得,不管外面来多少敌军,只要奋威将军在,他们都休想进城。
奋威将军是不可战胜的。
这个结论得出来没多久就差点被打破。敌军连夜攻城,竟在二更天时,在城西北的拐角处偷袭得手,有二十余名悍勇的敌军顺着墙头的一处豁口爬了上来,占据了一块城头阵地。
眼看后续敌军源源不断地向上攀爬,穆弘带着一队人疯了似的冲上去,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肉搏战。
穆弘手持环刀冲在最前面,连着砍翻了四五个人,敌军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稍稍后退,可是面对穆弘这样的拼命三郎,后退只能助长他的气焰,穆弘步步紧逼,刀刀要命,硬生生将抢上城头的敌军挤了下去。
等到敌军退下,孔毛见穆弘的左肩和右腿都在流血,他大惊道:“奋威将军,您受伤了!您看,这儿,这儿,都在流血!”
穆弘斥道:“你瞎了吗?那都是别人的血!”掂起一根长矛,大喊道:“弟兄们,随我出城!”
孔毛看着穆弘一瘸一拐的背影,又一次有了城池就要失守的恐惧,但是这一回他却忘了,外面的“敌军”是随时可能变成“我军”的。
等到看到奋威将军的大旗又出现在城外,逐着敌军不断向前推进,孔县令又激动了起来,他叹道:“此乃真将军也!”
激动之余的孔县令忍不住拿起了弓箭,也想助奋威将军一臂之力,可是当他松开好不容易拉到半满的弦时,那根牛筋做成的弦却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脸上,打得那儿瞬时起了一道红印。
而那枝箭则从旁边一个守城士卒的头顶飞过,将他的发髻射得散落下来,披得满头满脸,在凌乱的长发下面,是那个年轻士卒不知所措的脸。
穆弘率一千精骑及两千降卒,击溃颍川都尉侯进一万大军,又奋力抵挡汉忠将军王常和侯进的联军四天,杀敌无数。
奋威将军穆弘四天四夜没有合眼,他的身上脸上无一处不是红的,那是敌人的血迹,也有他自己的血迹,便是在他的眼睛里,仿佛也沾满了一丝丝的血迹。
等到第五天的清晨,校尉公孙准率军进入襄城,穆弘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外面那些猪,都是你的了!”
话音刚落,他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孔县令眼含热泪俯下身去,用手去探穆弘的鼻息,却觉一股热气扑到手上,然后地上响起了雷鸣般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