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利用间人狠狠打击了常山贼,在南下涉县耀武之后回到邯郸。
他走时小公主刚刚满月,他回来时公主已经能翻身了。
这一次亲征离家并不是很远,没有受到多少鞍马劳顿之苦。阴皇后见他精神奕奕地归来,十分欣喜。两人小别胜新婚,比从前更加亲密,惹得宫中其他嫔妃艳羡。
刘秀在宫中只享受了一天的天伦之乐,便又开始投入到朝政之中。他紧锣密鼓地进行了一番人事安排,朝臣中有不小的变动,尤其是各郡长官调整力度很大。
这番变动虽然不小,但是也不算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因为去年年底是地方官员考核的“大课”之年,照例大课之后官员都会有些变动。
汉代中央对地方的考核主要通过“上计”制度来实现,这是官方正式固定的考核方式。此外又以“举谣言”和“行风俗”作为“上计”制度的补充,通过民意的反馈来考核地方官吏,但这些不是常制。
所谓“上计”,是由郡县长官定期向上级呈报上计文书,也就是“计簿”,报告地方的治理情况。计簿的内容包括各郡县人口、土地、钱谷出入、盗贼多少等等,郡县长官一年的政绩都体现在计簿之中。
每年年终由郡国上计吏携带计簿到京师上计,这叫“长课”。朝廷根据计簿,并依照三年的政绩对郡县长官进行考核,“汉法亦三年一考察治状”,这个三年一次的考察就叫“大课”。
“上计”制度在秦朝已初具规模,到了汉朝已成为较为完备的制度,有专门的法规《上计律》来进行规范。
为了避免“上计簿”作假,朝廷对于地方还有专门的刺察手段,刺察的主要执行者是“刺史”,刺史原本是监察官员,巡行郡国刺察守相,岁尽诣京师奏事。其奏事的时间正当郡国上计之时,故其奏事对于考核郡国上计有很大的参考和借鉴的作用。
汉武帝元封五年,为了加强刺察制度,除京师七郡外,武帝将全国分为十三个监察区域,这就是十三刺史部,也叫十三州。每州由朝廷派遣刺史一名,专门负责巡察州内的吏政,检举不法的郡国官吏和强宗豪右。刺史的职权有明确的规定,即“奉诏六条察州”。
刺史的秩禄为六百石,比起二千石的太守低了许多,但是刺史位低权重,很大程度上能决定地方长官的前途,因此职权慢慢扩大,到了后来已经开始插手干预地方的军政事务。汉成帝时改刺史为州牧,由监察官变为地方军事长官,凌驾于各郡长官之上。
今年是建武朝廷建立的第七年,前一年的年底刚刚进行完三年一次的“大课”,大课之后,一般会根据政绩表现调整郡县长官,因此刘秀的这一番大调动也在朝臣的意料之中。
但是仍旧有有心人从这一番人事变动之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房子侯、常山太守邓晨对他的长子邓泛说道:“长安朝廷势盛,邯郸大厦将倾,陛下已经在准备退路了。”
邓泛惊道:“父亲何出此言?朝廷虽然暂时落于下风,但据有幽州、冀州、青州、兖州及扬州、徐州、豫州之半壁,仍有天下之半,人烟稠密更胜长安朝廷,双方势均力敌,陛下英明神武,足可与建世皇帝一战,父亲因何要壮他人之志,贬低自己呢?”
邓晨道:“你太年轻了,看不出这里面的玄机,陛下自己对于战胜刘钰亦是信心不足了。”
“父亲从何处看出?”
“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情我最是了解,他是稳妥之人,万事都要考虑周全,未虑胜先虑败,总是预先把后路安排好,这次郡县长官的调动,别的都没什么,但幽州的官员安排值得深思。”
邓晨将一副舆图展开,铺于案上,指点着幽州之地,说道:“渔阳太守未动,依旧是张堪。张堪本是宛县豪门出身,从小便父母双亡,虽然有族人在南阳,但是并无至亲,他的妻儿就住在邯郸,张家的一点根基也几乎全在邯郸。更何况张堪与陛下年少时就相识,他十六岁就去长安受业学习,因品行兼优,被称为‘圣童’,陛下在布衣之时便常常夸赞于他,一即位便征他为郎中,倚之为腹心。”
邓泛疑惑道:“那又如何?”
“如何?这你还看不出吗?”邓晨看着儿子,觉得他还是太幼稚了,“我说这些只为说明一件事,张堪此人对陛下来说是靠得住的,他的根捏在朝廷手中,何况两人又是旧交,否则他如何能做这联结幽冀两州的大郡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