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作者:青猫团
“我就知道。”清欢笑了一下,忽然问道,“年哥儿,我能抬抬手么?太紧张,麻掉了。”
“啊……可以,不要碰到伤腿就好。”
梅豆也听出一些不太妙的感觉来,忧愁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清欢慢慢将手抬起又放下,展开又握起,才长长叹出一口气,回忆道:“月夕日那天,那位客人指明非要雪俏姐姐过府去……”
——
那日城中万千灯火,银蟾光满,佳肴美醴,琴瑟铿锵。高台上歌舞彻夜不歇,月魄下众人酒酣食醉。
尽管心中郁郁不解,雪俏仍是乘车去了那大人府上,举盏奉酒,强颜欢笑,清欢随侍其旁,默默垂首不语。酒过三巡,宴上已醉倒了一半,夫人小姐们早已出去游月,院中仅剩下一群爷们谈天阔地,互相吹捧。
一众醉醺醺的男人们能聊什么,无非是钱财美色之属,却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有人注意到了雪俏背后的清欢,一位面肥腮满的爷酸溜溜拽了两句诗文,便伸手去摸她的脸。她早也知道自己再过一年就要挂牌迎客了,不过是摸摸脸,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以后可怎么活,便低着头没动弹,给他摸了。谁知那爷的手极不规矩,话也糙,清欢气不过,就抬手将他格开了。
这却不得了,那爷忽地发作起来,双眼瞪得发红,鼻孔翕动,道她一个妓子竟然敢扫爷们的兴,便叫了两个家丁来就要将她剥光了往屋里拽。
她吓傻了,一时间除了奋力挣扎,脑子里竟也想不出其他。
“爷,”这时雪俏忽然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将她被撕扯开的衣衫拢好,笑盈盈道,“这不过是雪俏身边一个没开脸的小娘,年纪小,规矩没学好,您就饶了她罢。扫了爷们的兴致,雪俏给爷们赔个不是?”
那猪脸男人色眯眯道:“雪俏打算如何赔不是?”
雪俏道:“自然是爷们如何能高兴,雪俏便如何。”
“好啊。”猪脸男笑起来,手一挥,“先痛饮两壶!”
银制的长嘴酒器擦拭得闪闪发亮,壶盖上还镶着一颗鲜红如血的宝石,高台檐尖上,一盏盏琉璃灯映得众人脸上五彩斑斓。雪俏探手取来酒壶,二话不说,仰头灌了两壶猛酒,酒液顺着嘴角濡湿了她胸前的衣襟,本就薄透的罗裙更是紧紧贴住了肌肤。
“雪俏姑娘真是好酒量啊!”那男人扬手搭在雪俏肩上,将她往怀里一揽,他似是高兴了,满面油红,于是挥挥手令家丁松开了清欢,啐道,“扫兴的东西,滚吧!”便将饮空的酒器往她怀里一扔,搂着雪俏摇摇晃晃地向房里行去。
酒是温过的,银酒壶尚有余温,清欢抱着它站在原处,望着雪俏的背影就这样怔住了。
一整个晚上,她守在那间房外,听到房里的动静,先是好言相哄,渐渐地酒气上头就没了耐心,至后半段,更是婊子、贱人,污言秽语接而两三,似乎还动起了手,因她听见了清脆的掌掴的声音,和一声雪俏的痛呼。反反复复,断断续续,仿佛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
她抬头望着屋檐上的琉璃灯,她曾经以为那就是世上最好看的东西了,此刻却觉得它们闪着光,亮得扭曲怪状。
不知多久,门终于打开了。雪俏走出来,似乎没想到清欢会候在门外,惊愣了片刻,随后又温婉地笑起来,道:“走罢,回去罢。”
清欢抬头看她,大惊道:“姐姐,你的脸……”
“嗯?”雪俏抬手摸了一下,摸到手指上全是血,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擦了擦,反而还很高兴地说,“挺好的,不是吗?”她撕下一片衣裳,系在面上,遮住了伤痕。
“可是……”脸被划了个那麽长的道子,以后要怎么办,雪俏该怎么在倚翠阁活下去?清欢越想越害怕,眼眶一热,哭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他那一下的。我们快去医堂,肯定不会留下疤的——”
“清欢。”雪俏回头来,侧耳听了听,“听见锣鼓声了麽,今日河街上有夜市,去看看罢,挺热闹的。哭什么,哭了就不好看了。”
她今天好反常,雪俏很少笑的——雪如何俏,她正是如雪花那样有一点点冷,又有一点点清秀,所以才取花名儿叫雪俏。
“……”清欢垂着头,仍是豆大的泪珠一个接一个掉,她默默跟在雪俏身后,不知道要说什么。一个错神,她仿佛看到雪俏衣中有一道亮光闪过去了,迅速地隐于袖中。她抬头看了看雪俏,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不紧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到了街市上,当真是热闹的目不暇接。
雪俏好大方,与她买了珍珠簪花和木镯,又买了绣诗文的手绢,一把绢罗伞和一套叶子牌,都是清欢整日念叨,却没钱买的玩意儿。
只是此刻清欢却没有心思游玩。
“这个喜不喜欢?”雪俏将一只步摇比在她发髻上,“好像颜色俗气了一些。”
清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张口道:“雪俏姐姐,你走罢!”
雪俏愣了会,又笑道:“……胡说甚么?”
清欢道:“你快走罢,这里人最多,今夜城门也不会关,你现在跑出去,说不定就能跑掉!”
“我能往哪里去,怎么,你也吃醉酒了麽?”雪俏笑道。
清欢看着她,倏忽往她身上一扑,伸手从她袖中摸出一物来——竟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上面沾着一点血色,或许就是划破她脸的那把。清欢原只是猜测雪俏藏起来的是不是匕首,可眼下真的确认了,又觉得不敢置信。
她为什么要偷人家的匕首,她拿了匕首要做什么?
雪俏想离开倚翠阁想了很多年。她为此拼命地攒钱,为了攒钱而活着,最后却发现她是永远不可能给自己赎身的;她又想过逃跑,身边却被绑住了一个无辜的小娘;后来有个郑牙人发了横财说要赎她出去,她又燃起了希冀,一心一意地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可最后这事闹开了,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雪俏又得知,她那因难失散的爹娘兄弟也其实早就没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点念想、最后这一点支柱,也就随之垮掉了。她拿着这匕首,只可能是为了、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