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作者:青猫团
虽说是见,却也真只是见了一眼,下一眼就被几个家丁五花大绑捆了起来,一路穿街过巷,扛到了一座城郊的大院子里,院中有磨有碾,热火朝天,香气扑鼻,姜秉仁挥挥手,让人将他放下来:“行了,就在这儿陪我顽罢,做不够活儿就不要回家了。”
这油坊里本是有驴来拉力,但驴子也有病了死了的,一时补不上,这时候就得用人力来顶。姜秉仁说完,石星遣人搬来了桌椅板凳,瓜子果仁、吹弹琵琶,红泥炉上的白梅汤,搞得好端端一个油坊里曲调悠扬,惬意得不像来监工的。
被当做驴子使唤的苏亭:“……”
他这厢汗如雨下,磨绳在肩上嵌出一道深褶,几乎要脱力倒下。那边院墙外,白梅盛绽,雪压梢头,一支独俏,他看了会儿,忽地又有了力气:只要他们能给海棠治病,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别说他是被人当驴使唤,就是让他变成头驴,他也愿意呐。
“八角、草果、桂皮,各一两;山柰、丁香、花椒、茴香、香叶半两……嗯,再放点白糖罢?”一碗面馆中肉香扑鼻,卤汁咸溢,余锦年舀起一勺熬了一宿的白卤水,用舌尖抿了一口,随即又往卤汁锅中添了一份黄酒、一份汤,三两片老姜,又转头去看段明的手艺。
段明那边好一番刀尖翻飞,看得余锦年是眼花缭乱,拍手叫好,他正惊奇着,季鸿突然一本正经道:“段明是侍卫里刀法最好的,杀人取骨,无往不利,能将一整张人皮完整地剥下来。”
余锦年微张着嘴,一不留神就“咣当”一声将勺子掉进了锅里,他忙抓了筷子去捞勺。
段明很是苦恼道:“公子,你莫开顽笑了,我何日剥过人皮。”余锦年心中一松,便又听段明说:“我只剥过猪皮来练刀,这猪脸上的皮最是难剥,剥完之后铺在地上,似毯子一般好大一张。”
余锦年:“……”所以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练这种剥皮的手艺?
说着话,段明放下刀,捏着鸡脖子将剖好公鸡提起来,右手轻轻那么一抖落,就听噼里啪啦一节节骨头从开膛破肚的鸡肚子里掉出来,顷刻之间,一只肥壮的鸡就脱了骨、去了形,松垮垮地垂了下来,而皮肉处却没有一丝断裂。
余锦年自己虽也会取骨,且仗着专业学识的缘故,还自信剖得很好,却没想到段明的手艺比他还要快而细致。他上手摸了摸,竟然真一根骨头都没有了,不禁又一声惊叹,莫非这就是医生和杀手的差距?
他拿盘子托起脱骨的鸡,兴致勃勃地跑出去给清欢讲这奇事,段明将案板上的碎骨清理干净,再一次感慨道:“小公子真的、真的很好哄啊……”
季鸿面上含笑。
夸张地形容完段明的脱骨术,余锦年才把鸡用盐、酒、葱姜腌制起来,同时将一碟剥好的核桃仁敲碎、炒熟。待鸡腌得稍微入味,便找一块结实的干净棉布铺在案上。
之后脱骨鸡砍去头尾爪,取出腹中葱姜,平铺在棉布上,再将炒熟的核桃仁、洗净的枸杞子,以及碾好的砂仁粉裹在鸡肉上头,并似做酱肘子一般用棉布把鸡肉紧紧地卷起来,两头用线扎牢,放到白卤汁的锅中小火慢煮半个时辰。
时时煮,时时将汤汁上层的白沫撇去。
过两日除夕,届时桌上少不了荤菜,这些耗时候的荤菜冷盘,余锦年就先动火做了,左右外头寒冷刺骨,是个天然冰箱,这些东西也不会坏,反而因为沾上些雪气,更有一种劲道滋味呢。
这道砂仁鸡卷还要炖上一会儿,余锦年先拿出了一袋药材,打算做个土茯苓水晶糕,到时带着一起去白海棠那儿,一是这就过年了,也不好空手上门,二是余锦年对人心生怜情,便总想表达一些善意。
他到处送东西这毛病是改不了了,季鸿也就不强使他改,反正自己这边够他吃喝不愁,他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罢,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还有他这个季公子做后盾,这一时半会儿的庇佑个傻兮兮的小郎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土茯苓片加水,煎出一锅药汁来,分作两碗,一碗与甘草水混匀,另一碗则代水将马蹄粉搅成白浆,然后两碗并入一个深盘,用木匙慢慢地搅动均匀。
之后盘上盖一层吸水的棉布,放在饭甑里蒸熟。
土茯苓能够消痈肿瘰疬、除筋骨痹痛、解肢体痉挛,是自古以来公认治疗杨梅疮的药,但这般做食材剂量的土茯苓却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仅能做个无可无不可的小药膳吃吃,算是个聊胜于无罢,至于大剂量的药汤之剂,还得等彻底确定是杨梅疮了,方才好下方子。
忙里忙外的,待有了闲暇去往白海棠家时,已尽傍晚。
见天色已晚,余锦年挎上装了土茯苓水晶糕的篮子,连忙拔脚出门去,他这会儿一匆忙,竟是忘了裹件厚衣,才冻得噗嗤一个喷嚏出来,季鸿就提着件披风走来了。
他也不犟嘴,老老实实听季大公子数落了一阵,缩着脖子叫他给系上带儿,末了嘴一甜:“哎呀,我都快冻傻啦!你来得真及时,我真喜欢你。”
季鸿的数落便戛然而止,简直不能更受用。
那日姜秉仁和石星在屋顶上吵架,说得还真对,这少年就是嘴甜,知道怎么捏着人最软的那块,甜得你四面八方晕头转向,最后浑然不知地被他牵着鼻子走,可不就是个小妖精。
小妖精顺着姜秉仁给他的地址,摸到了后戏坊胡同一扇破落小门前。已到年关,门上连个灯笼都没有,漆黑一片,跟个黑洞似的,还真不好找。
他推门进去,便听里头惊喜道:“亭郎,是你吗?”
白海棠扶着门框出来,见是余锦年,失望之下,又奇怪道:“那日的老板……您怎么来了?”
“我叫余锦年,这个是我的阿兄。”余锦年喜欢繁事化简,所以回回介绍都说季鸿是他哥哥,这样旁人不会过多猜测,他也不用过多解释,“实不相瞒,是苏小郎君请我来给你瞧病的。”
只看脸,白海棠或许只以为他是个好心的面馆老板,但说起“余锦年”这个名字,如今信安县中谁人不知,正是那个活死人的小神医啊。
白海棠惊诧住了,半晌才想起将他们让进屋中。
余锦年左右打量了一番这个房子,右手边一个小小的耳房,门前垛着零散柴火和大小不一的木盆,想来是做厨房之用,正屋不过方寸大小,外头看着虽破落,但仔细瞧来,其中许多器具还颇有些精致,比如八仙桌上柳燕双飞的白瓷对盏,书案上一枚红绘锦鲤笔洗,然而这些东西多在日常使用中有所损破,是当不出什么钱来的,仅能看出,他们曾经也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生活。
“小神医,”白海棠惴惴道,“真是亭郎请你来的吗?可是我们并没有钱。”
“就当他遇到贵人了罢。”余锦年笑道,把拿来的土茯苓水晶糕摆在桌上,“水晶糕,过年了,图个吉利罢,莫要嫌弃。”
白海棠诚惶诚恐起来,忙支着一双细瘦的腿去翻找柜中的东西,先翻出茶叶来,又一阵叮当乱响,余锦年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他在找什么,他纠结了一会:“家中久未来人,没有其他干净茶盏了,这些碗筷杯盏,多是我与亭郎一人一只,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