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主,”她身边的慈航静斋长老来到此处,原本该有的忧虑、纷扰也逐渐离她远去,她双手合十,恭敬道:“请问应该如何处理妃暄之事?”
“唉,”女尼长长地叹息一声,她双眸晶莹,目光望向菩萨慈悲的面容,似是陷入了一段回忆当中:“他们都说妃暄该是天下少有的大宗师,就连奕剑傅采林也是败于她的剑下,他们这样说,你相信么?”
长老犹豫了下,她摇了摇头。
“不信?不信也是应该的。”她敛目失笑道。
长老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妃暄不过双十之龄,这般大的年纪,在当初我刚下山的时候,也是堪堪到达‘心有灵犀’之境。如果说那孩子就这样一跃成为此世顶尖,那无论是谁,都不会也不敢相信这一点的,”女尼是“师妃暄”的师父,她十分理智道:“因为若是我们承认了此事,那无异于是对于自己过去的一种否决,相隔过大,人会本能地否定这一切的。”
长老若有所思:“那,妃暄她……”
梵清惠沉默了一下,最终她还是悠悠道:“我也不知。”
长老有些惊讶。
“我其实一直都有件事没有告诉你们。”梵清惠苦笑了一下,她轻声道:“在定下妃暄为此代天下行走的前一天,我曾于点雪峰上去见过她。我问过她几个问题,她也一一回答了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慈航静斋恐怕已经限制不了她了……”
“那孩子从小就天赋异禀,”梵清惠面上浮出淡淡的笑意:“修炼也刻苦,性格也好,她本该是最适合我慈航静斋那类的修行者……”
那一天的点雪峰上已经没有落雪了,一抹纯白点缀在最高的峭崖上,梵清惠凝视着自家徒儿那天人般的姿容,她微微笑道:“你明天就可以下山了,妃暄。”
“好。”叶青也笑,她其实并不抗拒这一天,毕竟山下有着更多的修炼的资源,也还有她不知身在何处的目标。
梵清惠看了她一会,然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性情其实不适合去做这种事情,但还是要麻烦你了,妃暄。”
“师父您是说……”叶青没有把话说完。
“妃暄你要记着,”梵清惠郑重告诫道:“你此番下山,身负为天下人谋安定的重任,虽然耽搁了你一点时间,但若是能从中归来,想来也一定会有其它的感悟,这其实是对你的修炼大有好处的。”
叶青沉默了一下,她目光从梵清惠的身上,移到了这悠悠苍天、皑皑白雪之上,天上有云、有鸟、有广袤无际的蓝,还有投射下来的苍白日光,她没有回头,仅语含笑意道:“师尊所言,妃暄自当铭记在心。”
梵清惠有些失神。她不明白自己在叶青身上体味到的特殊感受的是什么,但当她从这巍峨的山上走下,再回首望去的时候,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十分自然的想法:她当该是修天道的修士啊。
“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看不出她的境界高下啦!”梵清惠最后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她有些落寞、又有些自豪,其中意味,实在复杂难言。
“阿弥陀佛,”长老不断念诵着经文,以平复自己受到震撼的心灵,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哆嗦了一下,艰难道:“也就是说……大宗师之说……是有可能……”
梵清惠闭目不再言。这长老就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连告退的礼仪都忘了。
…………
这则消息到后面越传越夸张,越传越玄乎,有人言之凿凿,就好像自己亲自见到了师妃暄与傅采林之间的凶险交战一样,甚至到后来,毕玄的死也开始往叶青的头上盖……还真是仅凭一张嘴,就什么事都可以让他们牵扯进来。
虽然毕玄的死确实是与叶青有那么点拐弯抹角的关联。
叶青的敌人与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了。宇文化及不知打伤自己的青袍人身份到底是谁,他费尽了手段掘地三尺也想要将此人给挖出来,但最终却只是收获寥寥。他只知道最近魔道新出了位巨擘,他杀起那些有名的人物就像是杀鸡一样轻易,但再追查下去,就被安隆的商业网络给抵住了,双方之间你来我往,很是出了几次辣手。
任少名的死被归咎在杨虚彦身上,也不知曲傲与林士弘有没有追查到什么,但杨虚彦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叶青击伤,然后再被净念禅宗的人给捕获的,他们没有上门要求处死他,反倒是送来了礼物,说是多谢叶青的出手。了空代替她收下了礼物。
侯希白再没出现在叶青面前,这位多情公子换上了一柄白色的空白折扇,整个人变得颓丧与失落。他也没有去找石之轩,他找不到石之轩,得了圣帝舍利的石之轩,现在没人能找到他,除非他自己出来。这位邪王心思阴沉,就算是徒弟,也不会相信。
香玉山被萧铣问过好几次那日叶青动手的情状,在出了帅帐之后,他摸了头上一把汗,只觉着自己当初是在死亡关头前走过一回。大明尊教的人倒是接连派过几波人手来迎回自家的教主与善母,只可惜,就算是尸首,他们也被次次击退,反倒折损了不少“高层人士”。
宁道奇一笑,他静坐江边垂钓,鱼儿没钓多少,饵倒是撒下去很多。在他所坐之舟的水底下,有漩涡状的水流在转动,扩张间,有更多的鱼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