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子第一次有了完全被压制住,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翻身的憋屈感。他不能容许自己在气魄上被人镇压到如此的地步,他在这段期间以来,没发现她有一次因疲累减缓脚步,但他自己却不是如此。他的身体急需补充,他的精神也需要休息,他如果不能在这里将人击退,他的状态就只会越来越差、越来越糟糕,那样的话,他接下来便更加难以翻盘了。
这样一想,他接下来的刀势竟带上了些惨烈的态势,他脚步飞踏,每一步都在石板的路上留下四裂的开痕,他一刀斩出,连带着他的身体一起投出,恰似一尊一往无前的嗜血凶兽,青石板翻飞,四周的木桌倒悬,拼出了同归于尽的可怕架势。
叶青目光垂下,她纵身往下,她倏然而进,一道细小的短剑化为光,它穿透刀势而去,在刀光落在叶青身上以前,它斜向下,就要刺入天公子的手臂当中。
天公子的手一抖,他刀锋忽而一转,由直劈稍稍转了个弧度,这样一来,他也就“恰巧”躲过了小剑的挺刺,但如此这般,他原本完美无瑕血海般磅礴的气势也就生出了一点小小的瑕疵。
叶青一笑,她身形忽而一挪,闪现一样往左横移了一尺左右,竟是施展出一种与天公子在会盟之时异曲同工的挪移的身法,她长袖一甩,那被闪躲过的小剑就返回横削,天公子不闪不避,他四肢在空中迅速收起,抱成一团,险之又险避过了这一招后袭,叶青手指轻动,那小剑转削为撩,直刺他的背心!
感受着剑尖刺入皮肤的寒凉,天公子神情不动,他一双手先落了地,他手就先用力,他后一双腿再落地,他腿也便再助力,像是一只猿猴一样,他往前跃动了数丈,并以此躲过了致命一击。
剑锋清啸一声,又返回到了叶青的手里。
天公子身形矮小,作猿猴势来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优势,他也不以此为耻,这本就是一种极高妙的身法,以动物自然为师,本就是武学最初的一种来历。不论是蛤蟆,还是龟蛇,都其实是差不多的理论。
天公子是这样想的,但貌似听到了什么,他还是很快就将身体直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的杀意,他冷哼了一声,看了叶青一眼,竟是又转身遁走。
叶青收剑入手。瞧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她也是又一次追了上去。
连城璧等人先先后后赶到了这片的地方,他们的脸色都很苍白,是内力消耗过大的神色。但他们都仿佛没有感受到现下身体的负担,他们注视着在场如同被犁过一番的街道,还有两边被冲势打乱的门面与招牌,沉默一阵后道:“他们这一次交手应该是只过了几招。”
“但这几招中一定有一式是沙场纵横之数,”徐青藤祖上出过将军,他十分肯定道:“沙场之招大多都是要见血的,不是敌人的就是自己的,所以应当是落了空。”
“天公子应该没能够逃脱,”朱白水道:“这里的环境有些奇怪,早晨乃生计之晨,这里本该有很多的人开门出来赚钱。”
连城璧也开口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很慢,有着一种别人模仿不来的优雅:“我们一路赶来都是如此,就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提前预知了他们将要去往的路线,然后将人群驱散了。”
“这样一来天公子就更难逃脱了,”一边的萧十一郎沉声道:“逃跑要的就是混乱的局势,所以一定会是寒魔教清了场。或许……”他猜测道:“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寒魔教里的人正在和天宗的人厮杀得如火如荼也说不定。”
几个人简单地开口,几句话就将大致的情况给完全勾勒了出来。萧十一郎的话所有人都很赞同,他也就继续道:“如果这一切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的话,那么,她将那一场战斗拉长到了这么久的时间,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朱白水犹疑道:“莫不是她太过仇恨他,不肯让他简简单单的死去,一定要狠狠地折磨他才行?”
“也有可能是地方不对,”连城璧突然道:“这‘清场’必然是早就已经有了规划的,那么我们推而想之,那最终的战场也该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才对。”
几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其他人的眼里看到了思之极恐的敬畏,当一个人武功已是高出了他们不知道多少倍,她的智慧也是一种把控了全局的缜密,更兼具有一种预知操纵般的前瞻性,那这样的人,岂不是连一丝的缺陷也没有?
所有人的心情都分外沉重起来。
“我们还是先跟上去看看吧。”一片静默中,萧十一郎打破了这片沉寂。
第75章天山有雪(十五)
这一行人又匆匆跟在后面追了上去。他们本来人数还是挺多的,除开江湖上闻名的几人,也还有其他的执著不休的高手随之一起,但等到了后面,这就成了一场耐力的比试。他们需要吃食,需要喝水,需要睡觉,乃至需要停下来歇歇脚,然后找到个地方解手。
没人知道前面那两个人是如何做到不眠不休就只顾着追逃的,那两位轻功哪一个都比他们要好,最开始的时候还能望得见模糊的背影,到了后面他们就只能下一个信念,一种不愿放弃追逐前路的信念。这二人,或许就是这个江湖上最顶端的高峰了,错过了这场的比试,他们在将来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天公子又在途中和叶青交手了好几次,一次是在百年古城的城墙上,凹凸的女墙岁月斑驳,城上的门楼倒是被维护得良好,那是最近少有的清明的夜晚,天上的月亮非常给力的明亮,天上的星子也多的像是琼楼的灯盏。月夜下,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层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