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死的时候,也曾经想见你一面。你也没能回来。连屏幽害得娘亲受了重伤,你不也没惩罚她吗?一句轻飘飘的,她还是个孩子,也就过去了。”
说起当年的事,老国公心里的那根刺隐隐疼痛了起来,“当年,我羽翼未丰,无论怎样都护不住你们母女。不谈也罢,为父自知理亏。可你今日来,若是想要连家的兵权,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吃不吃得下那么大的饼。”
“您别解释,解释也没用。从您娶了连屏幽的娘之后,我娘的心就死了。”连烈锦目光幽冷,淡淡道:“父亲,我不是来要东西的,我只是想来搅搅这阴诡风云。”
“你十三年不曾回过长雍,是你自己选的。为父的确可以帮助你,甚至将连家全部的势力都交给你,可你能服众吗?”老国公故意忽略了连烈锦的话,自顾自地讲了下去,特意运起中气,豪气万千地说道:
“那些可都是跟着为父出生入死、下过刀山闯过火海、铁骨铮铮的军人。他们不会跟随无能之人。换言之,掌握不了连家军权的人,那些暗处的势力更不会甘心服从。”
老国公拿起挂在腰间,从不离身的黑色长剑,长剑看上去十分普通,可当那双有些干枯的大手,轻轻拔出长剑时,一声类似于龙鸣的嘶哑厉吼,在连烈锦耳边震荡怒号。
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咆哮,又有千万战士冲锋陷阵时,响起的震耳欲聋的号角声与厮杀声。
“这把剑跟着为父沙场点兵,已有二十七个年头了。这剑第一次见血,杀的是,罗兹第一军队龙师里的一个无名小卒。可到了后来,它越加锋利,跟随为父斩下罗兹大将军的首级。锦儿,你有这样的一柄剑吗?”
见自己的宝剑似乎唬到了连烈锦,老国公心底偷偷一笑。想着他再努努力,连家军后继有人了。就凭她连烈锦的武艺,再加上自己的教导,当个威风八面、统领三军的大将军绰绰有余。
大隐隐于市,谁又会想到为兰庚立下赫赫战功的人,会是暗影族的异类呢。
其实,燕国公也想过图个方便,把连家的一切交给连屏幽算了。只是,屏幽已经跟自己争取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来,他也给予屏幽不少的帮助和便利。
但这孩子在行军打仗上,实在是毫无天赋。镇日只知道读书,看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令他失望至极。
况且,对于连烈锦,他连作为一个父亲的最基本责任都没有尽到。对这个女儿充满着愧疚和疼惜。
“锦儿,为父知你不惧杀一人。但若是杀万人?你可有那样的胆气?”燕国公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字字有力,“你娘亲让你入那星药门,乃是怕暗影之力过于强大,会影响你的心性。可你要知道,先礼后兵只有在你身后有兵时,那礼才有用。”
“求您教我!”连烈锦本来一直默然不语,却突然直直跪下,双膝砸在石板上,“咚”得一声,沉闷而刺耳。
这回倒轮到老国公惊讶不已,本以为自己这个女儿天生反骨、不愿受人牵制与管束,怎么就突然转了性了。
之前他和七公主几次三番地商量过连烈锦的事情,若想要把兵权和连家的重担交给连烈锦,少不得要费多少力气。
再加上七公主一直不允许他强迫连烈锦,让他这个老父亲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怎么就那么多女人非要护着这个小兔崽子。
难道说,这回他低估了连烈锦对高璟奚的情意吗?
果然对于年轻人来说,爱情大过天。燕国公刚想在心里偷笑,却忽然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发展。
“等等,你怎么给为父行的是拜师礼?为父是想培养你,你给我停下。”
连烈锦狡黠一笑,“多个徒弟,您就多个养老送终的人,岂不美哉?否则,以父女之礼,”她指了指天,“我娘是不会同意的,我就更不会。”
燕国公强忍下一口气,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都是他以前造的孽。这孩子对自己心有芥蒂十几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
“你这都是为了七公主?”
“为她,也为自己。”
“何解?”燕国公故意微微闭着眼,斜眼瞟着连烈锦,等着这孩子的回答。
“不愿一生被暗影之力所缚。而且多了解点知识,对做生意没坏处。”
“好好好,人活一世,岂可被尿憋死。”燕国公大力拍拍连烈锦的肩膀,“你师门这种江湖组织,迂腐规矩最重,人心也最难测。老夫一向不喜欢,你可要处理好。改日,你便随老夫去见见老夫的战友。不过,除了真刀真枪的军功外,你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动他们。”
“谁说我要打动他们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燕国公觉得自己的耳朵确实不太好用了,完全跟不上这个孩子所说的话。
“父亲,你想想军纪严明、服从命令,那可不是我。到时候只会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我倒是还好,就怕您老受不了。”连烈锦恭敬地行完拜师礼,顺手拿起一旁放着的空茶碗,舀上一瓢井水,当作拜师茶。
“你不是来要军权的吗?”
“我为何要军权?”
“你不忧心与公主殿下的身份差距吗?”老燕国公算盘打得叮当响,“你想想,你如果有了军权,天下人一定会对你另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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