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们有人回头, 便会看见刚才被他们杀死的罗兹军队,竟然穿着染血的盔甲, 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一如地狱恶鬼涌现人间。
霎时间,天空电闪雷鸣, 鬼哭狼嚎之音骤起, 似有哀鸣遍野、生灵涂炭之像。
这般疾驰了一夜,他们也不过跑出了四十多里。此刻, 人困马乏, 这支队伍几乎失去了半数战力。
然而,现在越是平静,连烈锦心中越是不安。
临时搭建的营帐里,高璟奚眉头紧皱地昏睡在床,连烈锦握着她的手,在搭过脉后, 稍稍放下了心,“殿下无甚么大碍,只是劳累了一些。这些日子,好好休息便好。”
闻言,阿呦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公主殿下的身子在驸马您来了之后,比以前康健了许多。这次,定然会平平安安地生下小殿下。到时候,带着小殿下,你们一家三口,凯旋,该是如何的盛景。”
“是吗?的确是很美好,”连烈锦低下头,白净的手指轻轻触在高璟奚细腻如丝的肌肤上,“她还会睡很久,你要记得喂她喝药。对了,米汤里加点蜜糖吧,她怕苦。不过,不要加太多。”
“驸马,您这是何意?您一向都是亲自照顾公主殿下的啊。这次,您怎么愿意假手他人?”
“这几日,我或许要常常出去巡逻。若是照顾不过来,就得麻烦你了。”
“奴婢不敢当,只是,公主殿下醒来看不见您,心里肯定会不开心闹脾气的,”阿呦觉得连烈锦的神色有些奇怪,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具体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她脾气那么好,闹上一闹,也无妨。”连烈锦说着说着,倒是自己笑了起来。
笑完过后,一阵空寂。原来是阿呦已经出去了,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下她和高璟奚,她摸了摸怀里的金鹊璎珞,将璎珞又系得紧了些。
不知为什么,连烈锦突然觉得有些寂寞,却不知是为谁感到寂寞。
或许这世上,每个人都是这样,寥寥空落得如同枯等百年的树心,与那飘浮的飞蓬一般,只能听得呼呼风响。
倘若有幸化作浮萍,或可有清水相伴,颠沛流离也称得上是流连忘返。
“也好,你如果醒着,指不定非要闹着和我一起去,睡着了倒是好应付多了。”连烈锦轻柔一笑,再次低下头,靠在高璟奚耳边,低声呢喃,“对不起,又擅自离开你了。不过,等你睡醒,说不定就能见到我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离别,到底对谁更残忍些。”
连烈锦在脑海中,回想着高璟奚的笑容。她记得七公主眼眸漆黑明亮,常常冲自己婉约而又勾魂地一笑,动人心魄。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还真是有些后悔。”
紧握着高璟奚的手,良久,连烈锦才再次出声,就像冬天湖里的鱼,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吐了个泡泡。
身体里的暗影之力,翻涌异动,提醒着连烈锦时间的紧迫,她依依不舍地起身,换上绣着花灯的黑衣,犹豫了半晌,还是挎上了合葬。
长刀清辉,似那剑花秋叶,萧索枯寂里透着岁岁荣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