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都忙着准备大宴上的菜品,前前后后十几个宫婢忙着为高璟奚沐浴更衣,换上正统年节所穿的玄色衮冕。再到承乾宫接受万臣的朝贺,共度新年。
正所谓大宴无味,高璟奚端坐在高台之上,维持着一国之君应有的威严与亲和,看着大殿内的宗亲大臣们在喝了酒之后,终于抛开了一些对她的畏惧。有了点君臣同乐的味道,只是无论他们说再多的吉祥贺词,也贺不到她的心上去。
于她来说,君临天下也不过是大梦一场。
她不知道如此和乐美好的景象,是不是对自己的惩罚呢?高璟奚按照兰庚的规矩,饮下三杯椒柏酒后,便从这一片热闹喧嚣中退场了。
岂料,她刚刚带着阿呦在御花园的沽酒亭站定时,便有宫人通报说花苏夷求见。
远远地,花苏夷穿着利于骑马的便服走来,第一句话便是,“陛下,草民要回去了,回苏家去。”
洛千儿恰好是在这一天回来。她与高岚因一齐进宫,穿着白色窄袖的她还抱着自家三岁多的小郡主,小名叫做闹闹,只因这孩子遗传了洛千儿皮实的筋骨和高岚因的闹腾。
整个秦王府上上下下都被她捉弄个遍,偏偏她人小鬼大,挨骂了也不生气,每次都眨着大眼睛笑嘻嘻的。认错认得很快,但是屡教不改。好在,她平日里也只是小打小闹,高岚因也懒得束缚了她。
“幸亏姐姐允了我不出席宴会的请求,不然又要被这些大人堵着聊东聊西。”行走在宽阔的宫道上,高岚因望着冬夜天空里仅剩的几颗星子,笑容灿烂明媚,“只是可惜了姐姐,被这些繁文缛节所累。”
“娘君,我今天可以去找一刀妹妹玩吗?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一刀妹妹前两天差人说她想我了,”闹闹拍拍洛千儿的肩,抚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我是不是不可以问一刀的娘君在哪里?”
“嗯,闹闹乖,不可以直接问一刀这样的问题。不过,你可以把你做的小兔子送给一刀做新年礼物。”洛千儿好久没见到女儿,看上去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一旁的高岚因忍俊不禁。
“你少在这里教唆我们闹闹假充大方,也不知道是谁,吏部侍郎来家里吃个饭,都不让人家吃饱。”高岚因故意睨了洛千儿一眼,夜色下映着万般风情。
“那...那还不是因为她总找机会跟你说话,”洛千儿的脸颊悄然鼓了起来,她语带不满地嘟嘟囔囔,“而且自从有了闹闹,我和你一个月都睡不上一次。”
闻言,高岚因脸上飞起两道红霞,她低声羞道:“你胡嚼什么,我好歹是秦王,你给我注意点。”
“不会啊,娘亲,闹闹很大方的,小兔子就是准备要送给一刀的。”闹闹笑嘻嘻地看着高岚因,“是娘君小气,上次娘亲跟一个年轻的姐姐出门去,娘君在家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见洛千儿被闹闹损得讲不出话来,高岚因难得发了慈悲心,决定放过她一次,“好了,明明说不过我和闹闹,还硬要狡辩。你不是要去见姐姐吗?快抓紧时间吧,别让她等你。”
“好,我这就去。你跟闹闹就在宴会上等我。”谈到正事,洛千儿突然神色有异,似乎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
这时候,刚好有位蓝衣公公朝高岚因与洛千儿见礼,“陛下这会儿正与苏家姑娘在御花园相谈,特命老奴过来......”
“公公您是说花苏夷吗?”洛千儿一听到苏家姑娘,便想起了那个对高璟奚有意的花苏夷,听说在高璟奚和连烈锦北上罗兹的时候,还对她们帮助有加。
“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想到这三年来,连烈锦不知是生是死,洛千儿只觉得自己眼周似乎还残留着尽北城的冷意,将孩子交给高岚因带着后,便随这位蓝衣公公往皇帝所在的御花园行去。
前往御花园的路上,树木葱茏,月色朦胧。洛千儿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公公,我这一路回来,怎么听说咱们皇上有纳妃的想法?”
“前些日子,这事在朝堂上闹得风风雨雨。皇上毕竟是皇上,老奴以前总听先皇说情爱都是微不足道的,重要的是身份。”蓝衣公公笑得十分祥和,“可具体如何,还是要看咱们皇上的心思。”
远处传来的箫声如怨如诉,寒霜不知何时也落了满地,似乎天下间的风月都落在了高璟奚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它们替她消瘦替她愁。
看见高璟奚面带温和的笑容与花苏夷说话,洛千儿只觉得气得心口气闷,她对高璟奚怒目而视,“她还没死呢,高璟奚,连烈锦还没死呢。你在做什么?你在对别的女人笑,在这庆祝,这里普天同庆,庆的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安宁,高璟奚你凭什么还笑得出来。”
“大胆,洛千儿,你怎能直呼皇上名讳,”阿呦为高璟奚打着伞,便发现洛千儿跟一只发怒的狮子一样朝高璟奚大吼大叫。
见高璟奚依旧在看雪,洛千儿突然回想起高璟奚刚回来时,整夜整夜的,再也睡不着,常常立在种满桂花的长亭旁,喃喃自语,“要是我早一些,早一些去青越山,我们相处的时日就能再多一些。如果,必须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而现在,高璟奚却能够一如往常地生活,尤其是刚才她还听见了皇帝可能要纳妃的消息,心中的火气再也忍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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