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这是好事啊!”
汪英毅道:“我当然知道是好事,志伟,你安排下去,报道这件事,润色一下。”他点了里面一个人的名字,把那张纸条交给他,便坐下来,准备继续开会。
那个被点名的人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拿着纸条匆匆出去安排报道事宜。汪英毅坐在最前首,整个人看着比刚刚容光焕发了许多,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现在心情有多好。
今天开的是第四届繁花杯的准备会议,和各省市文艺工作安排情况汇报,汪英毅忍不住又多说两句:“沈同志本来就是繁花杯的倡导者、获奖者和评委,她这次在国外拿奖,是给国内舞蹈演员信心,也是给他们树立了一个榜样。以后我们要培养更多优秀的舞者,继续出去为国争光啊!”
他说得慷慨激昂,大家也听得心潮澎湃。在国际赛事上拿金牌,确实是国家的荣誉,所有人都与有荣焉。
然而,偏偏就是有人要跑出来煞风景:“部长,虽然说是为国争光,但是前几年砸了芭蕾舞蹈学校,不就是要反对芭蕾吗?”
他言之凿凿:“之前跳样板戏也就罢了,可是自打这位沈同志出来,风气就越来越不对。不但她自己的舞剧路子和样板戏大不相同,她还鼓励别人也这么做,去年繁花杯评分时,我看到她给那部儿童芭蕾舞剧打了很高的分……”
去年唯一一部儿童芭蕾舞剧就是汪英毅跟沈娇宁提过,他也觉得很不错那部。
汪英毅一撩眼皮:“哦?所以你有什么高见?”
“我们搞这个繁花杯,每年投入了太多精力,我认为应该取消,把路子重新拉回到原来的正路上来。沈同志个人不但跳芭蕾,而且跟国外交往过密,连着两年都出国,我认为应该进行调查。”
汪英毅这下连手里的钢笔也放下了,摘下眼镜,直直看着他:“她去年出国交流是大领导点的名,你有什么意见?”
……
除了个别人,大部分人得知这个消息,都很高兴。
他们集体荣誉感重,有人拿了金奖就像自己拿了金奖一样高兴。
等第二天沈娇宁踏上回国的飞机时,国内相关报纸都已经发出来了。
被部长点名的人办事很给力,请报社最会写文章的记者执笔,很是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文章,这篇详细报道沈娇宁的文章就随着当日报纸进入家家户户。
因为还没有拿到沈娇宁在比赛现场的照片,他们把去年繁花杯时,沈娇宁作为评委被要求拍的照片附了上去,一身军装难掩美貌,却目光澄澈、正气凛然。
双彩县,张爱英像往常一样到文工团上班,去排练室前先坐下来,喝杯茶看看报纸。
她和平时一样随意翻着,忽然看到了沈娇宁的照片,不由急急地放下茶杯,双手抓着报纸,仔细去看。
果然是沈娇宁,她居然在国外拿了芭蕾比赛的金牌!全国第一人!
张爱英细细地读着记者的文字,心里复杂莫名。
这些年她一直有看到关于沈娇宁的报道,也一直关注着她。从几年前的《女儿》开始,这孩子就节节高升,一天比一天好,作为曾经在村子里一眼挑中她的老师,张爱英不是不自豪。
想到几年前,这孩子跟她说要改跳芭蕾,还专门提着麦乳精来说服她的事,张爱英就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会儿虽然也知道她是好苗子,但没想到,能直接一路冲到国外,拿回全国第一块金牌来呀!
这天,张爱英带着报纸去了排练室,本想自己朗读这篇报道,想了想自己嗓子最近有些哑,在人群中挑了一个嗓子好的:“甄雪,你上来朗读这篇报道。”
甄雪不明所以地走上前,拿起报纸:“本报讯,瓦尔纳当地时间1976年8月27日上午10时,即国内时间当天下午3时,经过紧张激烈的角逐,中国选手沈娇宁同志在来自世界各地的舞者中脱颖而出,荣获本届瓦尔纳国际芭蕾舞大赛青年组女子独舞金奖……”
甄雪的嗓音十分高亢,整个排练室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恍如四年前看到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子摇摇晃晃推门进来,然后跳了一个惊艳所有人的双飞燕一样,又一次“哇”了一声。
那个充满自信仿若要冲向未来的动作,像是一个隐喻,早已宣告了她在之后的一路冲锋。
甄雪保持高亢的语调,读完了整篇足有千字的夸赞性文章,最后说了一句:“小芭蕾出息了呀。”
因为团里没有其他人跳芭蕾,沈娇宁被取了这个绰号,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双彩县文工团出去的“小芭蕾”,她居然能走出国门啊。
宗小琴目光呆呆的,自从她和甄雪的关系也宣告破裂之后,已经被孤立很久。
当年沈娇宁突然改跳芭蕾,她心里是嘲笑的,可现在,沈娇宁的人不在这里,她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那个该被嘲笑的人,是自己。
……
绵安市,刘思美从贺平惠那里看到报纸,她什么也来不及多说,拿着报纸跑到颜嘉明面前。
“你的雄鹰出国拿金牌了,你高兴了吗,又多了一份可以收集的报纸?”
“我已经看到了。”颜嘉明淡淡地纠正她,“不是我的,是我们国家的,雄鹰。”
……
南方部队文工团,季玉兰看到当日报纸,猛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噪音,她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心里有一堆话,偏偏没人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