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舟「嗯」了一声,却也怕姑姑真的要她上刀山下油锅。
多年寻索狐妖踪迹无果,没想过会有狐妖跑过来当着她面承认,更没想过昼景承认是妖,她却连一丝一毫的妖气都难以感知。
宋霁一颗心高高抛起,慢慢落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进了房门,她朝昼景行了大礼,怜舟被这甚重的一礼唬了一跳,忙拉着昼景还礼。
“怜舟,你就让我行了这一礼罢,否则姑姑没脸面开那口。”
一边是爹娘去后护她长大的姑姑,一边是这世上最亲厚的伴侣,怜舟眼里闪过挣扎,宋霁被她这副左右为难的情态逗笑:“姑姑只是求他帮忙,没想着要害他。”
“我、我当然晓得姑姑不会害阿景……”怜舟脸皮薄,忍羞出声:“还请姑姑直言,省去一些虚礼不正好提早解了姑姑愁烦?”
她这话说的有道理,况且长辈给小辈行大礼,于理不合。宋霁看了眼默不作声温柔含笑的家主,昼景柔声道:“姑姑,舟舟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姑姑于我们有恩,天大的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这事,要从十九年前说起。”宋霁怀念地看着手上漆黑的酒坛子:“那年,我学道有成,一个人下了山……”
“入世的路不好走,好在我很快遇见了怜舟的爹爹,那是个心存正直的好人,有些古板,但秉性温和,我们结为兄妹,比邻而居。
两个月后,她来到我身边。我第一次感知到她的存在,是在饮一坛桃花酒,她魂魄不全,灵智受损,却晓得钻进我的酒坛子赖着我,要我养她。”
谈到往事,宋霁目光柔和。
记忆重回十九年前桃花灼灼的那个春天。
酒香扑鼻,一身青衣的少女眉目生动,坐在石阶捧着酒坛子潇洒肆意地饮酒,酒水顺着下颌滑落,打湿了胸前衣襟,她满不在乎地转了转眼睛,大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无需愁。”
嘴里念叨着不成文的诗句,一双清湛的眼睛,无甚醉意,反越发清明。
“哎?没酒了?”她遗憾地咂咂嘴,纠结道:“怎么能没酒了呢?这点可不够喝。”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摸了摸袖袋,掏出三枚铜板和一块碎银子,买酒的钱是够了,她开心地眉飞色舞。
一阵春风携着酒香而来,错眼的功夫,残魂钻进酒坛,宋霁怔在那,眼睛有一抹金色一闪而逝,确定没看错,她晃了晃酒坛:“喂,喂,你谁啊,出来!”
那残魂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倒也能听懂人话,躲在酒坛里也不怕少女砸了酒坛逼她出来。
大抵是观察了多日看少女面软好欺负,她赖在那,理不直气也壮:“我没地方住,你这酒坛子不错,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嚯……”宋霁气得不轻:“出来,快给我出来!”
坛子里的那道声音沉默半晌,换了哭唧唧的口吻,听起来甚是娇弱可怜:“你要赶我走吗?我找不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