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两只小肉手攥成拳头,一张圆嘟嘟的小脸阴沉下来,眼眸中划过冰凉的森然,轻声说:“放心,有朕在,父亲想死也死不了。”
杨兼听到他的话,挑唇又笑了一下,但是只有挑唇的动作,实在虚弱的没有力气,笑声并未到唇边,浑身的力气已经陡然一松,陷入了昏暗之中……
“父亲!”
“将军?!”
宇文宪冲过来,说:“血是黑色的,冷箭有毒,快,抬回去医治!”
兰陵王九死一生的将杨兼背出来,眼看着杨兼昏厥过去,又听到宇文宪说冷箭有毒,他的脑海中轰隆隆一直乱响,走马灯一样的闪烁着,全都是杨兼冲过来替自己挡下横梁,冷箭对穿肩膀的场面。
兰陵王兀立在咧咧的火声之中,四周的士兵快速将杨兼抬起来,安放在马背之上,准备带回去医治。
杨广的小肉手上粘的全都是血迹,小衣裳也蹭了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一点子也不软糯可爱,反而平添了一股肃杀与威严。
小包子杨广负手而立,眯眼下令:“来人,将这两个齐贼扣下!”
他口中的齐贼,自然是兰陵王高长恭,和领军将军韩凤,如今营地被宇文会的兵马占领,二人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士兵们一拥而上,直接将二人全都绑了起来。
韩凤还想挣扎,宇文宪反应十足的快,“当!!”一声,直接踢开韩凤手中的长戟,长戟脱手而出,掉在地上,韩凤想要去抢,刚刚俯身还没来得及去捡,宇文宪已经跟上,“咚!!”一声,膝盖正好抵在韩凤的背心之上,韩凤整个人向前一扑,直接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巴。
士兵一拥而上,将韩凤五花大绑,韩凤大吼着:“宇文宪你不厚道!方才若不是我,你根本无法从火海中逃出来,如今却恩将仇报!”
映照着营地的火光,宇文宪儒将一般的脸目上露出一丝阴沉,幽幽的开口说:“各为其主,谈甚么恩将仇报。”
韩凤挣扎的说:“放火之事,我们也不知情,我们也是被坑害的!”
相对于韩凤的垂死挣扎,兰陵王并没有过多的挣扎,将手中烧的黑漆漆的佩剑“当!”一声扔在地上,一点子也没有反抗,便被周军士兵将双手绑在身后,束手就擒了。
延州总管府。
“快!快抬进去!”
“轻一点!轻一点!小心!”
“怎么回事……镇军将军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檦坐镇在延州总管府,突然看到杨兼满身是血的被抬进来,吓得立刻大喊着:“医官!!把军医找来!都找来!”
血迹一路滴滴答答的从府署外面蔓延入内,众人抬着杨兼往总管府里面去,小心翼翼的将杨兼放在床上,医官已经冲了进来,看到杨兼的情况,说:“都退出去,要先拔箭。”
众人全都退出屋舍,杨广想要留下来,但是在旁人眼中,他本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奶娃娃,也帮不上甚么忙,医官怎么可能让他留下来,何况这场面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又太过血腥了。
杨广也跟着众人一同退出了屋舍,站在院落外面等待。
“吱呀——”屋舍的大门关闭,医官们呆在屋舍之内,其余人坐立不安的等待着。
天色漆黑一片,宇文宪衣袍上都是烧焦的黑色,手背也烧伤了一块,根本没有包扎,一直在原地等待。
“踏踏踏——”随着急促的跫音,尉迟佑耆从外面冲进来,他刚刚带兵回来,便听到了世子需要施救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说:“世子怎么样了!?”
宇文会焦急的来回来去走动,说:“医官进去了还没出来,我们也不知如何了!”
“怎么还不出来!还不出来!还不出来!”宇文会每走一步,便叨念一句,众人心底里已经够着急得了,宇文会的叨念让众人更加焦急,宇文胄连声说:“弟亲,不要走了,将军一定会没事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宇文胄心里也没有底儿。杨兼浑身是血的被抬进去,那模样进气少出气多,箭镞从他的肩膀扎了出来,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痛苦,叫人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杨广算是最冷静的一个人,他负手而立,站在院落之中,一句话也没说,一步也没有走动,和平日里奶里奶气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但是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人去关注杨广,杨广便也懒得伪装甚么。
吱呀——
屋舍的门被打开,众人立刻第一时间围拢上去:“医官!医官,将军的伤势如何了!?”
门虽然开了,但是医官并没有走出来,反而是药童走了出来,端着都是红彤彤血水的盆子,原来是去换水。
众人抻着脖子往里看,顺着门缝却看不到杨兼。自是看不到的,杨兼躺在内里,他们从门口往里看最多看到外间,大家也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急切地往里张望,只看到了满地的血迹,再无其他……
药童端着清水很快又回去,掩上门,又是死一样的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听“嗬!!!”一声大吼从屋舍中传出来。
“父亲……”杨广立刻上前一步,刚才的吼声绝对是杨兼发出来的,光是听声音都知道有多痛苦。
宇文会连声说:“有声音有声音,说明没事!”
他这么说着,但众人的心情根本没有放下来,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阴沉,随即越来越朦胧,渐渐有些发亮,大家竟等了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