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握住马缰的手咯吱作响,抑制着愤怒,说:“说完了么?说完了就滚!”
“恼羞成怒了。”宇文招不怒反笑,说:“我说中了你的心声,对么?别装甚么好兄弟了,这没甚么不好承认的。兄友弟恭那是平常百姓家才有的事儿,咱们生在贵胄,兄弟不是你的手足,反而是你的妨碍,只有踩着他们的后脊梁,才能向上爬。你也不甘心罢,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辈子看着你的兄长。”
杨瓒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眼珠子充血通红,马缰几乎被他拽断。
宇文招轻声说:“现在是你最好的时机,只要我们联手,杀掉碍事儿的绊脚石。他一死,家妹的眼中只剩下你一个人,难道还发现不了你的温柔和好处么?想想看罢,碍事儿的兄弟,还有如花美眷,你要哪一个?”
杨瓒没有说话,宇文招却露出一个十拿九稳的笑容,慢慢张开手心,将一样东西塞在他的手掌里,强迫杨瓒握住,说:“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需要一点点便能让人顷刻毙命,当然也有缺点,缺点是任何一个医官都能检查出来,只要有人试吃一定会被发现,根本无法通过隋国公府重重的验毒……但是你不一样。”
“三郎主,”宇文招伸手搭住杨瓒的肩膀,附耳轻声说:“只要你在他的饭菜里放上一丁点,根本不需要通过重重的验毒,更不会惊动任何一个医官,没人会怀疑三郎主,因着你是世子的亲弟弟啊!”
亲弟弟……
杨瓒的手掌一攥,狠狠将掌心中的药包攥紧,几乎揉入掌心。
宇文招笑着说:“神不知鬼不觉,隋国公世子一死,你便是我的大恩人,到那时候,家妹……就是你的了。”
宇文招说罢,不再停留,闲庭信步的转身离开。
杨瓒兀立在寒风中,一只手紧紧拽着马缰,另外一只手死死攥着药包,他的手一直在发抖,面色狰狞,脖颈上透露着崩起的青筋,却始终没有松开手……
宇文招走出一段距离,突然站定下来,似乎在和甚么人说话,收敛了笑容,态度变得恭敬起来,说:“臣弟已经按照吩咐行事,将毒粉交给了杨瓒,尉迟佑耆和杨瓒,便好像是镇军将军的左膀右臂,只要折断双臂,撕毁羽翼,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如何能齐心?分崩离析不在话下,到时候……镇军将军便会体会众叛亲离,身败名裂之苦。只要兄长在会葬之时现身,这江山,不只是大周的江山,镇军将军打来的齐人江山,还不是乖乖送到兄长的手中?”
一个人影慢慢从阴暗的枯树之后转出来,他脸上密布着错综的伤痕,面目凝重而沉稳,单手负手而立在阴暗的黄昏之中,慢慢抬起另外一只手来,摊开掌心,一只小巧的杏仁袒露出来。
人影捏住杏仁,食指轻轻的摩挲着,沙哑的嗓音说:“这便是你教我的……集势啊。”
咔嚓——
一声轻响,人影捏住杏仁,抵在唇边,轻轻一咬,锋利的虎牙立刻将杏仁断成两半……
周主宇文邕的会葬仪式,由大冢宰宇文护负责,不过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杨兼来配合,宇文护早早入了宫,批看公文,一直等到日头正中,马上便要晌午,仍然没看到杨兼的影子。
宇文护蹙眉说:“镇军将军还没到么?”
回话来的中官战战兢兢,说:“回禀大冢宰,将军……将军还没到。”
“哼!”赵国公宇文招冷笑说:“今日乃是探讨会葬的大日子,会葬人主,何其严肃,镇军将军竟故意迟到,也太不将羣臣放在眼中了罢!”
宇文护已经和杨兼达成了联盟,自然不会背后重伤杨兼,加之宇文护对杨兼的了解,杨兼这个人说起来毛病一大堆,例如懒床之流,但他关键时刻从没迟到过。
宇文护沉声说:“老三,你去隋国公府上走一趟,看看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宇文会立刻站起来,拱手说:“是!儿子这就去!”
宇文会从议事堂中出来,飞快赶到公车署,也不坐辎车了,牵了一匹快马,翻身上马,飞奔离开皇宫,往隋国公府上而去。
宇文会来到府门口,隋国公府这么大的门第,门口竟然没有人看管,连个门童仆役也没有,大门半敞着,里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混乱的呼喊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走火了呢。
宇文会奇怪的上前,两步迈上台矶,说:“发生了甚么事?”
“快快!动作快!”
“快!怎么还没来!”
“去请医官的人来了没有?!”
宇文会拦住一个忙的团团转的仆役,说:“等等,怎么回事儿?府中怎么如此乱?是谁生病了?”
那仆役认识宇文会,连忙说:“大将军有所不知,是……是世子病倒了!”
“镇军将军?!”
宇文会便是为了杨兼来的,已然是正午了,今日有会葬的会议,杨兼还没到宫中,也没有告假,宇文会便觉得不对劲儿,没想到竟然是杨兼病倒了。
宇文会立刻说:“医官!请医官了没有?徐敏齐!对对,叫徐敏齐过来医看!”
仆役说:“请了请了!已经请了老半天,但是……但是徐医官好像在含任殿,被太后娘娘叫了去,一时半会子来不得!这不是又去请了么!”
正说话,一辆辎车飞快驶来,匆忙停下,不等挺稳,已经有人从辎车里冲了出来,身手矫健,动作伶俐,原来是刘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