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总是相对单纯的,他们总想着两全其美,总以为这世上存在着游戏里完美的结局,既想要保护非术师,又想要让无辜的孩子存活下来,还想要控制危险的咒灵,这样的平衡,只不过是一戳就碎的彩色泡沫罢了。”
“看起来很漂亮,其实却很脆弱。”
“被这样一群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控制着,比被拥有着庞杂欲望的肮脏大人们利用,更加难以脱身。”
“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着今天这样的机会。”
津岛修治背对着和室的推拉门,他的身影与津岛怜央的身影近乎重叠了起来。
“我让父亲大人去跟咒术界一个跟政界联系密切的高层谈判了,让他用手上的筹码尽可能地表现出想要把你交换回去的急迫情感,以我的估算,那群甚至能跟首相直接对话的人是看不上父亲大人手上那点贫瘠的筹码的,他们没有心,不能打感情牌,也不在意我们手上的利益交换,更不屑于跟连咒灵都看不见的普通人做交易,因此我们的目的也并非这一次直接成功将你带回去。”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哥哥?”
津岛怜央用那样亲昵又全然信赖的眼神望着他,他跪坐着,身体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朝他微微倾靠着。
“我已经吩咐了父亲大人要稍稍透露出一点绘里奈的能力,内容不会很深,只是稍稍的绘里奈好像会实现别人的请求这样的程度。”
“而接下来,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了。”
“怜央还记得加奈子吗?”津岛修治问着,见津岛怜央乖乖点了头,他便露出了一丝略带诡谲的笑容,轻柔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怜央要做的事情就跟那时候差不多,既然已经做过一遍,再做第二次的话,怜央一定会做得更好的。”津岛修治轻抚上津岛怜央的脊背,那温热的手掌给冰凉的身体传递过来了一点暖意。
津岛修治直视着津岛怜央的双眼,吐息轻缓,语调也很平静,“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津岛怜央歪了歪头。
“怜央,没有完成绘里奈请求而死去的人数绝不可能只限于两人,除去强求失败的人和他最亲密的人以外,绘里奈是按照怎样的规则来夺取他们的性命的呢?”
津岛怜央扬起了笑容,那是只会出现在孩子脸上的既天真又无邪的神情,他轻飘飘地开了口,“时间。”
“时间?”
“嗯。”津岛怜央重重地点了头,说道,“绘里奈会按照相处时间,从长到短、一个一个地收取被赊欠的代价,很公平的规则吧。”
他像是没意识到自己所说着话语之下藏着怎样的血腥和恐怖,只是真心实意地赞叹着绘里奈的能力的,抬头看向津岛修治,寻求着认同,“哥哥也这么觉得吧?”
“当然。”
津岛修治当然愿意哄着津岛怜央。
实际上,唯有这个规则是最让人心生恐惧。
早已经失去联系的小学同学、互相看不顺眼的同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租客、喜欢在同一个咖啡厅看书的陌生人……也许某一天仅仅只是为了有着这样浅薄联系的人,就会平白无故地轻易死去。
但津岛怜央所说出的答案确实与津岛修治想象中的相差并不大,这样就足够了,他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那么,怜央,如果接下来他们要对你进行审判的话,你就如实地将绘里奈的能力说出来。”
“诶?”听见了津岛修治最后一句话的津岛怜央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有些困惑地问道,“不需要隐瞒了吗?”
“不需要了哦。”津岛修治的脸上是捉摸不透的晦暗神情,“怜央你只需要特地告诉他们一件事情就好了。”他说道,“你要告诉他们,绘里奈是诞生于人心中的咒灵,遵循着绝对的等价交换原则,只要完成了绘里奈提出的三个强求,就可以得到一次向绘里奈提出请求的机会。”
津岛修治再一次说着,“你要告诉他们——实现强求的人,与提出请求的人,不必相同。”
“然后,不要告诉他们真实的死亡条件。”他说,“怜央,你要跟他们说,拥有越多共同回忆的人,就越先受牵连。”
“其余的,就让他们慢慢地、慢慢地探索就可以了。或许五条悟会愿意告诉咒术界的高层他们已经探索出来的几个条件?”
津岛修治不知何时没有在笑了。
他的嘴角渐渐抿平了,形状圆润的鸢色眼瞳之中是一片泠泠的漠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津岛怜央,用极轻极细的声音问道,“怜央,你可以做到的吧?”
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要不断地、不停地坐视成百上千的无辜人们死去,要终日目睹着人性最丑陋最污浊的那一面,要忍耐着对自身存在价值的不断质疑,要忍受着他人的诅咒和怨恨。
不可以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因为将自己放置在了最低的位置,因为不想要麻烦别人,因为觉得自己对他人来说毫不重要,而擅自地决定死去。
[不可以再擅自决定死去。]
“你可以为了我做到的吧?”
津岛怜央灿烂地笑了,他的心中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没有压力也没有令人喘不过气来的负罪感,只有纯然的、因为哥哥这样重视着自己而蓦然升起的喜悦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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