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手心里难得地冒出些冷汗来,握起拳来,一片黏腻湿冷。
他己在火拼时面随时可能致命的枪林弹雨都没有这样紧张。
他是屏住呼吸,将听筒贴在耳朵上,仔仔细细地捕捉着任何一点细小的动静的。
那一边,有杂乱无章的细微背景音,津岛怜央平稳的呼吸,另一个人愤怒般的粗重喘息。
大约五秒钟的空白寂静之后。
太宰治听见津岛怜央开口,是毫无波动的、平静的、机械般的语调,他把绘里奈的口吻模仿地很像。
“——羂索,可以给我你的大脑吗?”
电光石火间,几乎是压着津岛怜央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太宰治开口。
“绘里奈,杀掉[羂索]。”
窝在角落里的绘里奈抬起脑袋,如同女孩节的玩偶般僵硬的一张小脸上做不出更多的神情,她是缓缓咧开笑容,像是执程序般死板又毫无波动地长长应答道,“好——”
也就是这一瞬间,太宰治很清晰地听见。
听筒的另一边所传来的,像是熟透的果实般,因为无法承受内部迅速攀升的压力,而毫无预兆地、内而外倏忽爆裂的可怖闷响。
大约静默十几秒的时间吧。
太宰治低低地笑起来,他的嗓音又带上那样甜腻腻的、像是撒娇一般的玩笑味,他问道,“回家吗,怜央?”
他面上的神情奇异地放松下来,几乎让人不敢确信这样毫无忧愁的神情会出现在[太宰治]的脸上。
“嗯!”津岛怜央一如既往像是无忧无虑般的开朗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他毫无遮掩地将己的心绪传达给哥哥,“哥哥,我有些想你!”
一直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的绘里奈听着他们之间的话,也逐渐变得有些躁动不安起来,她支撑起己的身,直立起来,像是期待般呆呆地注视着太宰治的方向。
太宰治注到绘里奈的动静,有些失笑般走去,抚摸一下她光滑冰凉的表皮,与那些可怖的人面毫不畏惧地视着。
他当然知道,太宰治津岛怜央渺小的幸福,是建立在无数的死亡与恐怖之上的,或许此时、此刻,就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正有人在痛哭流涕地咒骂着他们,怨恨着他们。
但是,即便如此,就算如此。
即便是背负着无法被宽恕的罪孽沉重的人心贪欲,即便是生存在这氧化腐朽、难以呼吸的世界里,那已经印刻在基因之上、渴望得到幸福的生物本能也一直在顽强地呼唤着奇迹。
太宰治仰起头来,世人难以接受的怪物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绘里奈,去接怜央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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