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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怔了一会儿,忍不住支着面颊笑了起来:“哎呀,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母亲’就是‘父亲’。”说完,她轻轻地刮了一下阿胜的额头,循循教导说,“来,胜,试试看?‘母—亲——’。”

然而,阿胜只是咯吱咯吱地笑了一会儿,继续重复着单一的口水音。

“看来阿胜还没到学说话的时候呢。”优放下手指,抽出了腰间的桧扇,慢悠悠地说,“等以后再教导他说话吧。好了,缘一大人,夏天已经很热了,进来坐一坐吧。”

“嗯。”

屋内新换了应夏的竹帘,嫩鹅黄色的丝绢一收,竹帘便将里外分作了二块。盛有碎冰的竹筒摆在几帐之下,散着驱暑的丝缕冷气。继国缘一将阿胜交给了他的乳母,盘腿坐了下来,斟酌着开口道:“义姐,我想做一件事。”

“什么?”

“我想试试看,劝兄长大人回来看看。”

“嗯?”优对他突然的提议感到有些惊诧。她悠悠地展开桧扇,一副漠然毫无兴趣的样子,“有这样做的必要吗?他在或不在,根本没有区别。我啊,只要有这个孩子在身边就足够了。”

缘一沉默片刻,说:“但是,对于阿胜而言,他还是需要一个父亲的吧。”

没有父亲与家人的人生,并不好过。这一点,缘一再明白不过了。自己能在阿胜年幼的时候扮演父亲的角色,但以后呢?他总不能永远把自己这个叔父当做父亲。

可优却淡然地说:“他不需要。他可是继国一族未来的家督,必须成为一个独立坚强的人。即使没有父亲,也能自己长大。”

缘一愣了愣,看向优的目光有一丝茫然。

他面前的女子,面色虽还是温柔的,但语气却带着一分与形貌不符的坚硬

。这样的她,就像是在丝帛之中藏了一把锋锐的刀,等外里的柔软都褪尽了,便只会展露出刀刃来。

姬君的性格如此,他并非不知道。--

她看似温柔无害,但内里却是很顽固坚强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六岁时,就为了家族自请离开故乡,来到若州,以便日后成为一个陌生人的妻子了。

“啊……抱歉,义姐。”缘一低下了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明白,兄长大人还是爱着姬君的。只是姬君的心不在他的身上,这令从来都骄傲无比的兄长无法忍受,这才决定离开。

缘一曾希望姬君离开兄长的身旁,过上属于自己的自由生活。但阿胜诞生后,缘一便改变了想法。养育一个孩子是何等疲累的事情,仅凭姬君一个人,定然是无法完成的。如果兄长大人能陪在姬君身旁,分担抚育孩子的任务,那一定会令姬君轻松些。

只是,姬君对兄长大人的怨恨,好似始终没有减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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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又冬,春又秋,乳名为“阿胜”的孩子也在一点点地长大。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是几天一个模样,继国缘一每次相隔半月一旬来探望,都会察觉到阿胜又抽长了身子。从一开始窝在襁褓中的小小婴儿,渐渐伸展四肢,慢慢长大。

这种目睹孩子长大的过程,对于缘一而言,是一种独特的幸福。他对人世的欲/望极为淡薄,既不渴望金钱,也不在乎权势,可却很喜欢这些细小的成就,譬如亲手栽种的杜鹃开放了,一个孩子渐渐长大,又或者树木生根发芽、长出了高大的树冠——这些都是他所喜欢的东西。

总觉得是在一转眼间,先前还只能在襁褓里挥动小手的阿胜,已经在地上爬来爬去,并且时不时能颠簸地走上一段路了。

“阿胜已经能走路了啊!”这是缘一再度来访时,忍不住发出的惊叹声。

负责照顾阿胜的奶娘阿芳笑呵呵地说:“岂止呢?我们的少主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喊‘母亲’,让夫人很高兴呢。”

缘一闻言,望向了竹帘外头的优。和阿芳所说的不同,她并不高兴,似乎正在和女房商量什么令人焦虑的事情,眉心微蹙,一双手焦灼地将桧扇收紧又打开了。

“义姐似乎遇上了什么事情啊……”缘一看着优的表情,低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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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原本趴在地上玩着圆鼓的阿胜,忽而朝着缘一的怀中小跑来了。他刚学会走路不久,还有些跌跌撞撞,没跑几步,就险些摔倒。

“小心。”缘一接住了这个软绵绵的小家伙,笑说。

而阿胜则露出幼嫩的笑脸来,朝着缘一伸出了圆滚滚的手,含含糊糊地喊道:“父亲!举高!”

奶娘愣了愣,有些惊诧,又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哎呀,缘一大人,这可真是不好意思。最近阿菊常常把她的儿子犬太也抱来殿里和少主一起玩呢,少主就跟着犬太学会了这些

……”说罢了,奶娘低声教导道,“少主,这是缘一大人哦,缘一大人。不是‘父亲’。”

缘一却并不觉得冒犯的样子,反倒笑容愈发了。他看着阿胜,声音温和地说:“没事的。阿胜是想…举高是吧?该怎么玩?”

“不,不不,怎么能让缘一大人做这种事情呢?”奶娘连忙制止,“我们会陪少主玩耍的。”

“阿胜想和我玩吧。”缘一完全没有任何不快,很主动地揽过了阿胜,低声说,“想举多高呢?天空那么高,足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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