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舒服、很温和的感觉。
她的食指动了动,眼帘慢慢睁开。入目所及的,是黯淡的光自小眼箭窗内投入,依稀照亮了她的枕边。她躺卧在干净的床褥中,白色的寝枕旁,安置着一串数珠,乃是她初次来到本丸时主公所赠与的东西。
这里是……
她皱了皱眉,缩在被窝里,努力回想起回到本丸后发生的一切——她被检非违使打的脑壳都飞了,被陆奥守吉行背回了本丸。其后,主公屈尊来接她。她记得主公的身上有幽幽的旃檀香,不正色的法衣覆上了身,将她包拂了起来。然后她……
她……
她把主公的头颅当做了一颗红薯,当场处刑。
想起那全场死寂的片刻,优娜当场呼吸停止,恨不得立刻再度晕厥过去。
她都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啊!!
她翻了个身,便瞧见身侧垂着六至八裁的竹绢帘。隔着这些若隐若现的竹条,便可窥见一位僧人立在书架前的背影。
僧人着一袭法色莲服,五衣齐整,正手持经卷默然站立着。虽仅有一道背影,却令人仿入禅灯水月之中,瞥见鱼龙静舞。
是这座本丸的主人,那位自平安时代而来的僧人。
“主公……”她有些小吃惊。
这里是主公的起居之所吗?
受重伤的刀剑竟然有这个待遇,可以到主公的起居之所来养伤?
听见她惊诧的呼声,僧人从般若之海中回过了神。他放下了手中的经文,向她缓步行来。在竹帘前,他停下了脚步,低头望向她:“身体感觉如何了?”
声色檀厚,如佛音见道。她不自觉地就低下头,放低了姿态,如身在兰台之前。
“已经不痛了……诶?”
回过神来,她才察觉身上的伤竟已好透。明明检非违使的那一刀几乎裁破了整个上身,血色飞溅以至于连双眼都蒙蔽了,可如今她却浑然不觉得身上有异,就连原本破损的衣衫都已恢复原样。
衣装本是付丧神形成人格时的外在体现,会一起修复也并不意外。但,她的伤是怎么好的?
陡然间,她回想起若干时日前,曾在夜晚做过的梦:下着大雪、布满月光的庭院里,主公捧起受伤的鸟雀,轻描淡写的,就令这只麻雀的伤翅复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料想…这次也是主公的手笔吧。而这回受伤的鸟雀,就是她了。
这样想着,她很恭敬地低身行礼:“主公的照顾,日光长光感激不尽。”
帘外的僧人不曾点头或者摇头。半晌后,他道:“你们会受伤,本就是我的疏忽。”
声音似有自愧之意。
“啊…不是,都是因我还不够强大的缘故。”她哪里敢把锅甩给主公,连忙主动认错。
她抬起头来,恰好隔帘望见主公的双眼。一灯枯坐,淡薄无欢;即使是短短一瞥,也险些失足坠入漫无边际的暗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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