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生命中不应该有他们存在。
但是他的心脏却感到阵阵揪痛,就连眼眶也在不知不觉间湿润,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喉咙干涩沙哑,连最简单的声音都无法发出,只有悲伤到极致的无声嘶吼。
真的很奇怪,悲伤时心脏会痛的原因通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引起的交感神经兴奋,从而导致心律失常、血压升高等表现。他的情绪明明毫无波澜,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又是这种违和感,这种反应就像灵魂与肉体不契合。只有这具身体切实体会到一切悲痛,而主导他的意识,只不过在观众席上冷眼旁观罢了。
【听到了吗,你完全是多余的存在,无论在哪都是给人添麻烦。】
陌生的声音浮现在费奥多尔的脑海,原本准备通过睡眠解决自己不正常身体状态的少年重新睁开眼。他慢慢吞吞抹去眼角的泪珠,艰难坐起身来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病房。
房屋中除了自己以外别无他人,就连走廊声控的白炽灯也早就熄灭,显然没有任何人存在。
“……”少年揉了揉眼睛,之后又拍拍自己的耳朵,“幻听吗?”
他完全不觉得紧张害怕,奈何这具身体的心脏却狂跳不已,呼吸也变得憋闷,显然已经被吓到不行。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快点去死?】
空洞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只不过这次还伴随着景象的变化。
原本在清冷月光照耀之下的病房显得空荡无比,地板线条突兀开始扭动,逐渐演变成了一滩泥沼。在他模糊的视线中,自己身处的病床似乎也被地面吞没,空白一片的墙壁被过于尖锐的色彩填满,不断变化着花纹,令人感到眼眸刺痛。
眼见着泥沼即将没过他的脚背,切实感受到冰凉温度的费奥多尔终于开始挪动,想要避开这方面的异常。
这大概是他的幻觉。
“还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的话,那就麻烦了。”
肤色苍白的少年喃喃自语着,来不及从泥沼中拔出自己的拖鞋,只能根据自己对原本房间的布局记忆来到病房门口,想要暂且离开这里。
下一秒钟,失重感猛然席卷了他的意识,费奥多尔下意识地闭上眼,却意外落入了某个温暖的怀抱。
“唔──”
被强行接住的身体还是感到钝痛,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骨骼散架。身穿病号服的少年短促呼吸着,等待着这阵疼痛过去。
“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可是很疼的,之后还是小心点为好。”清澈的少年音在耳畔响起,那人语气安抚,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却完全想不出来在哪里听到过。
“……”
费奥多尔缓缓睁开眼,终于看清了接住自己的少年的模样。
那是一位看似与他同龄的少年,顶着一头蓬松的黑褐色卷发,嘴角挂着盈盈笑意,仿佛对谁都会展露出如此温柔的一面。唯一有点奇怪的是,少年浑身上下缠满绷带,就连右眼也在绷带的覆盖下。像是受了重伤,却完全闻不到丝毫血腥味。
他身旁飞舞着几只纯白的小蝙蝠,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喜欢在夜晚扑向灯火的飞蛾。那些蝙蝠像是受到少年的操控,自主防御着这片怪异空间内袭向他们的攻击,每阻挡了一次,蝙蝠就会消失一只。
又来了,这种违和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费奥多尔总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怪,仿佛看到面前这位卷发少年是多么让他感到恶心的一件事。
明明这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种东西叫做梦魇,是人类负面感情凝聚而成的某种生物,平时最喜欢隐藏在结界中,诱导人们产生过于消极的念头,以此酿造出惨剧。”
待周身的蝙蝠终于消耗干净,少年也将一身病号服的费奥多尔安置妥当。缠绕在他手臂上层层叠叠的绷带无风起舞着,末端不断断裂,之后又化作全新的蝙蝠。
那似乎是他的攻击手段。“梦魇出现在医院这种地方可是会闹出大乱子的,这次能赶上真是太好了。”卷发少年歪了歪头,将另一只手上的绷带无限延长,编织出一张吊床,让身体虚弱的费奥多尔坐在上方。
“你是……”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太宰,太宰治。这次到东京是跟着父亲旅游,平时一直居住在横滨那边,年龄的话应该跟你相同,今年都是十五。”
“哇啊啊啊──”
刚自我介绍完毕,突然袭来的攻击就将太宰治掀翻,让他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怪叫。
所幸的是那群纯白色的蝙蝠帮助他稳住身形,也让他很快化解了这次灾难,突兀响起的两声枪响同样帮了他的忙。一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红发男人出现,他身穿沙色外套,手持双枪,表情看起来波澜不惊。
得到了支援的卷发少年不再分心,重新认真起来,利用看起来能无限延长的绷带给予另一人支援。
没过多久,剧烈火光在少年面前亮起,爆炸声几乎将他的鼓膜刺穿。这片过于诡异的空间逐渐变得扭曲,伴随着似哭似笑又像是解脱的哭嚎声,瞬间坍塌殆尽。
原本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的费奥多尔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跟随着本能反应缩成一团。待一切风波平息之后,微凉的夜风席卷而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住院部的楼底下,周遭是特意栽种的些许植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