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向外喊:“官、官爷稍待!小的们先、先进去找人……”
千户大笑:“给你们一刻钟!”
林平点了五个人,让他们沿着不同的路,快速跑进去再跑回来,往返两次,再都悄悄回来。
五个人依言跑走,因有人太紧张,脚下绊蒜,磕在地上,旁人低声埋怨他,还更真了。
白三对林平竖起一根拇指。
林平心跳得极快,几乎是每呼吸两三次就看一看怀表。
半刻钟了……大半刻了……马上就一刻了……
他又让三个小厮悄悄过去,再快些跑回来,看能不能继续拖。
在指针马上指向一刻,林平的心要跳出喉咙口之前,门外,千户破口大骂:“**三百个人还抓不住他一个人?****一群废物!”
他骂完属下又向门内骂:“把两个**崽子弄出来还要多长时间——”
林平听得火气上涌,趁门外还没反应过来,招手命:“给我砸!!!”
一时间,羽箭、青砖、火油、火折子齐出,先着火的不是林宅,反而是门外的叛军开始哀嚎。
林平险险躲过一支射进来的箭,又把一个屁股中箭的小厮往旁边踹了一脚,让他也躲过箭,心里庆幸老爷和十一先生习武,他也跟着学了几招,又早已把漫天神佛念遍。
太太保佑,老爷保佑,十一先生,你说援军三刻钟到,援军可得到啊!
……
不远处的巷中。
若叛军只有刀剑,罗十一能在几刻内把这三百人磨光。可叛军手中有强弓,她只能且战且躲。
往日干净热闹的街巷上已脏污混乱一片。
秋日新鲜的瓜果被踏烂,和人头一起滚在泥土间。一担豆腐被打落在墙上,黄白的碎渣汁水顺着墙壁淋漓下来。
罗十一杀掉身边最后一个叛军,左手摸向后背,将扎进她肋间的羽箭掰断,箭杆随意丢在地上,扶在墙边轻喘。
她脚边不远处,除了二三十个叛军的尸首,还有一对儿才五六岁的小男孩。
他们手挽着手,身子叠在一起,乌黑的眼珠瞪大,早已失去了亮光。
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表兄弟?或者只是邻家的玩伴?
罗十一吞下一粒药,麻痹痛觉,割掉一片叛军的衣服擦了一遍刀身。
这柄刀是她升七品时得的赏赐。
时隔六年,终于又见血了。
她挥刀指向上方:“出来!”
一人现出身形:“你竟没退步。”
看清来人是谁,罗十一放松一喘:“废话少说,快去林家帮忙!”
有安华这样的好学生,她怎么可能退步。
弓九挥手,身后数十人激射而出。
有两个人留在最后,割开罗十一的衣服检查了伤口:“没伤及心肺,取出来养养就好了。”
……
兵部五城兵马司负责京中巡捕盗贼、疏理沟渠等事,不比禁卫、十二门守军等正军训练有方,内中拿饷银混日子者众。弓九带五十仪鸾卫,轻轻松松把围着林宅的余下二百余叛军拿下,将那千户和几个副手五花大绑,向林平要了一处空屋,提进去审问了。
随着屋内传出来的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惨,林平对这些人的恨意里也不由添了点可怜。
林宅男子负伤者过半,所幸并无死者。
弓九带来的人帮忙收拾战场,治疗伤者,弓九亲自给罗十一取箭头。
罗十一盯着弓九的袍角:“你都升了五品千户,不在宫里护卫太后皇后,也不去承恩公府,怎么到这来?”
弓九手上动作极细,语气却冷淡:“宫中人手足够。承恩公府几处也都有千户过去。”
他提醒:“忍住,要开始挖了。”
就算吃了药止疼,剜肉剔骨的痛楚还是让罗十一出了不少冷汗。
弓九给她看了箭头,便让两个女仪鸾卫进来,替她上药包扎,擦洗身体。
罗十一连发丝里指甲内都是血,在屋里洗了五盆冷水,才勉强算是洗净。
后背的伤口不好牵动,她请两个女仪鸾卫帮忙挽了头发,问清弓九在书房东厢房,正由宁安青陪着。
她快步过去,迈入房中:“青儿?”
宁安青双眼一亮,起身正要扑到她怀里,被弓九用指尖捏住一块袖子:“你先生受伤了,别动。”
宁安青立时站住,想一了想,看向弓九:“请问九先生,十一先生伤得重不重?”
弓九松开这一角软缎:“重。最好半个月内不要下床,两……三个月内不许拿刀,也不许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