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默许了这一切发生的皇帝,恐怕是杀心已起,却还是在等一个好时机。
皇帝目前一举灭掉年氏一族的胜算并不高,皇后薨逝,除了解皇帝心头之恨,所带来的利益并不多。
今儿皇帝因着议政事忙歇在了养心殿,但她们这群妃妾听闻皇后病重的消息,按照规矩是该前去侍疾的。
今晚的夜空格外阴沉,连星星也寻不着几颗,衬得本就冷寂的景仁宫更显出几分破败之态。
“陵容。”甄嬛微蹙着一双远山眉,握住她细腻微凉的手,低声道,“静和有些发烧,眉姐姐留下来照顾她了,只得咱们两人进去便是。”
“今儿太医院无人值守,若是静和过会儿烧得厉害了……”安陵容有些担心,对着身后的宝桑道,“你回去请禾玉姑姑去一趟存菊堂,记着带上素日温太医给弘珩他们开的退烧方子。”
宝桑点了点头,飞快地跑走了。
待进了殿,两人便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气给冲撞得不禁蹙眉。
甄嬛接过安陵容递过来的丝绢,掩了掩鼻子。她们来得尚算早的,殿中只有敬妃在那儿立着,几人互相见了礼,甄嬛轻声道:“敬妃娘娘来得早,皇后娘娘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敬妃端庄美丽的脸上总是拢着一分轻愁,如今两弯淡眉蹙得更紧了些:“我瞧着……似乎不太好的模样,如今宫中又没个太医值守,看着皇后如今的样子,我这心中也觉着闷得慌。”
安陵容走去黄花梨镂雕凤纹月洞门罩式架子床前,上边儿还挂着明黄色绣百子千孙福字石榴花的床帐。明黄色,是皇帝与皇后才能用的颜色,只是如今这象征着中宫尊容的明黄色床帐,也和皇后一般,破败得明显。
床榻上的皇后面色蜡黄,只静静躺着,呼吸微弱得都叫人几乎觉察不出她还有生气。
剪秋与江福海都被处置了,如今伺候在皇后身边儿的,只有几个刚进宫不久的宫女,模样青涩,规矩学得也不成样子,见着她们来了更是慌慌张张的,被敬妃呵斥了几句,如今正抹着泪跪在一边儿。
“宫中如今只得太后所居的寿康宫中还留有两位太医,可那是随侍太后的,断不能惊动。”敬妃看了一眼皇后,轻轻将安陵容拉了过来,“妹妹要照顾两个孩子,小心些,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知道敬妃是好心,安陵容对她笑了笑。
随后景仁宫中陆续来了些嫔妃,除了尚在禁足的李贵人,不太爱出门的费常在、久病的端妃和要照顾静和的眉庄之外,也只得那位向来目中无人的贵妃娘娘没来了。
淳常在年纪尚小,对着皇后为何突然就被皇帝厌弃之事尚不明白,只觉得皇后瘦削成这副模样,瞧着瘆人得紧,不仅靠着甄嬛靠得更紧了些,小声道:“莞姐姐,我日后一定会听姑姑的话,再也不随便乱脱衣裳了。若是我也病了,和皇后娘娘一样瘦,之后该吃多少才能补回来?”
甄嬛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被她这番话逗得松快不少,正想笑她是个只计较吃的,便听见了廊下宫女们请安的声音。
是年世兰来了。
第49章
年世兰一来便被殿中这难以言说的臭气给冲撞得紧蹙起一双精心描画的长眉,颂芝连忙抽出手绢递给她,年世兰虽嫌弃那手绢用的不是最细腻柔滑的天香绢,却也忍着不适接过了。
“皇后如何了?”
颂芝擦了擦凳面,年世兰这才坐下,环视众人,长眉微挑:“怎么?你们来得这般早,竟未知晓皇后病情?”
甄嬛与安陵容对视一眼,轻轻蹙眉,这宫中值守的太医如数被年羹尧请去,便是她们想问,难不成能一盆冷水泼醒皇后问个清楚?
敬妃敛眉回答道:“皇后娘娘如今病势沉疴,仍昏睡着,又无太医可用,故而嫔妾等只得侍立在旁,等候皇后娘娘醒来吩咐”
年世兰眼带厌恶地睨她一眼:“敬妃,你还真是个会躲懒的,皇后如今病得昏昏沉沉的,如何能指示你们做事?可见你侍候中宫之心,并不诚啊。”不过她也知道此事是因着哥哥有些过分了,皇后虽说形同被废,但始终还占着正位中宫的名号,若是明日此事一传出去,那些个大臣少不了又要去御前参哥哥一笔。
年世兰心中不免埋怨年羹尧几句,此事做得委实不对,怎可一下子就将宫中值守的所有太医都请走呢?若是皇上有个头疼脑热的,可怎么好?
想到这里,年世兰面色缓和了一些,只扬了扬手,身后的周宁海呈上托盘,里边儿搁着上好的人参灵芝等物。
“这些是本宫的哥哥自西北带回来的人参、灵芝伴一些东阿阿胶,皇后如今身子虚,用些补物养养身子再好不过了。周宁海,叫人在小厨房将这些东西炖了,你亲自盯着。”周宁海应是下去了,年世兰努力压下因殿中臭气而生出的不适,见安陵容几人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儿,又笑道,“怡嫔与莞贵人,向来是最懂规矩的人,侍候皇后之心再赤诚不过。如今皇后病重,不若你们去小厨房盯着火候,拾拾柴火,别叫那些个笨手笨脚的奴才浪费了好东西。”
顿了顿,她又道:“怎得惠嫔没来?”
年世兰竟然将她们当作奴仆一般使唤!
甄嬛按捺住心中的不悦,只道:“成乐公主身体不适,惠嫔留下来照看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