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芝眨了眨眼,将那股子涩意给憋了回去,娘娘此时想起了难过的事儿,她自然是该劝一劝的:“娘娘不要伤心,如今腹中又有小阿哥了,说不定小阿哥是在长生天那里修满了功德,这才下凡来与娘娘再续母子情份呢。”
年世兰垂着眼,轻轻抚摸着尚平坦的小腹,突然蹙眉道:“我叫周宁海去请太医,可有消息了?”
颂芝斟酌了下,才道:“娘娘,如今天色晚了,宫门早已落了锁,今夜那些太医们只怕是回不来了。淳常在这人虽蠢笨,眼睛却尖,怡嫔她们有孕时,也像娘娘您方才那般呕吐不止,娘娘喝了这么多年的苦药,总算是盼得喜信儿了,奴婢瞧着真是为您高兴。”
“哥哥这事做得真是…”
虽说她也怀过孩子,知道这妇人有娠时容易作呕,但没有太医把脉给个实在话儿,她这高兴也终究是悬着的,落不到实处去。
见年世兰怏怏不乐,颂芝连忙哄劝道:“待小阿哥出生了,娘娘定要写信叫大将军给小阿哥打一副足金的长命锁,好好补偿咱们小阿哥呢。”
“那些个俗物,只要我儿想要,本宫什么都能给他。”年世兰脸上罕见带了些温柔之色,颂芝轻声道:“可要去养心殿通传一声?”
“皇上忙着处理朝政,且这次始终是哥哥做得不对……”年世兰轻轻叹了口气,“只盼望着,本宫确有了身孕,能叫皇上高兴高兴,别太怪罪于哥哥。”
第50章
皇帝自下朝后紧蹙的眉心便一直未松开过,虽说他有心叫年羹尧更嚣张,越是登高之人,便越容易跌落。
可是堂堂君主,要受臣下的气……
看出皇帝心情不佳,苏培盛还是尽职地为皇帝奉上新茶:“奴才去看过了,皇后娘娘仍昏睡着,太医赶过去瞧了之后说是身子亏空得厉害,需要好好补补呢。”
皇帝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只随意点了点头,倒是苏培盛接下来的话叫他有些惊愕。
“华贵妃有喜?”
君王饱含压迫的视线就落在他一人头上,苏培盛强撑着笑脸,恭敬道:“是呢,昨夜翊坤宫众人忙忙碌碌的,想来都正为着贵妃娘娘有孕之喜高兴。奴才今儿早路过翊坤宫时,还见着周宁海她们在派红封,说是给贵妃娘娘和腹中的小主子攒福气呢。”
“太医可曾去瞧过了?”
皇帝从刚刚的惊愕中缓过神来,知晓这事大多是个乌龙,世兰虽脾气急躁些,却不是会做出假孕争宠这等事的人。
“还没呢,平时伺候华贵妃的江城、江慎昨日也被年大将军请去府上了……今儿一早才从年府出来呢,想来这会儿子应该刚刚回太医院值守。”
“有消息了立刻来回禀朕。”皇帝将刚刚随意翻看的奏折丢到桌上,喝了口新沏的庐山云雾,御前用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却不是最好。
年大将军府上,乃至敦亲王府上,所用之物比御前珍贵难得的不知几何。
皇帝徐徐吐出一口气,乐极生悲,苦尽甘来,甘来那一刻已然不远了。
“如何?”
见江城面色不对,年世兰心中的忧虑几乎压制不住,脱下了护甲的手紧紧扣住紫檀小几:“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好?”
这根本就不是孩子好不好的问题!
江城斟酌再斟酌,见年世兰面色神色实在不好,这才小心翼翼道:“微臣医术不精,未曾……未曾诊出喜脉……”
他一说完话便麻溜地跪下了,还不动声色地膝行着离她远了些。
年世兰原本挺得直直的背突然塌了下去,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原来…孩子并没有来。
颂芝看着神色怔愣的年世兰,一时间都顾不上会被主子责骂了,只轻轻覆上她的手,感知到那有些惊人的冰冷,急道:“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娘娘…可千万不能因此伤心伤身啊。娘娘玉体要紧,小阿哥…小阿哥日后定会有的!”
年世兰有些麻木地抬起眼,殿内的宫人都害怕地跪了一地,只有颂芝还担心地望着她,哭得倒是比她还厉害些。
“行了。”华妃是何等骄傲之人,便是再伤心失落,拭泪的手也从未是向下的,“都出去吧。”
“是,微臣告退。”
见江城如释重负般赶紧收拾东西退了出去,殿内原本伺候的人也被颂芝一个眼神都给瞪了出去,年世兰看着奢丽富贵却空荡荡的翊坤宫,有些失态地拂落了紫檀小几上的茶盏,听着那一声脆响,颂芝心紧了紧,却不得不说松了一口气,只要娘娘肯将心中的气都发出来,那就是好的。
“娘娘……”
颂芝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怎么扔了一个茶盏就停手了呢?
她们翊坤宫有的是珍奇宝贝,莫说是这一套定窑茶盏,便是最稀奇的汝窑茶盏,只要能解了娘娘心头的火气,那也是眼都不眨就砸了的。
“本宫现在只怕要成了六宫的笑话了!”年世兰嚯地站起身,语气怨愤中又有几分郁闷,“难道皇后那老妇宫中真有邪祟不成?!竟叫本宫空欢喜一场!”
“就是就是,皇后是个无福之人,定然是嫉妒娘娘即将继位中宫,这才使出这等毒计!”颂芝说这话时不免有些心虚,昨个儿要不是她坚信娘娘有了身孕,娘娘大抵也不会这般大起大落……
索性将锅全部推给皇后她们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