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皇帝的心越发沉重,惠嫔如今只有静和一个公主,可若是日后诞下阿哥,难保不会生出更大的野心来。
“我阿玛与额娘自然是不敢有这般心思的,他们生怕出什么事儿连累我,又怎么会撺掇旁人做出这样的事儿!”
沈眉庄原本都没将朝臣请求立她为继后的事放在心上,文官多酸儒,不过是闲着没事儿做罢了。
可谁成想皇帝却认真了,近日对她颇为冷淡,似是认定了她一心剑指坤宁,种种委屈之下,沈眉庄也不由得对皇帝生出几分怨怼之心。
“好了好了,咱们自是信你的。”见眉庄恨恨地往桌上拍了拍,甄嬛吓了一跳,连忙捉了她的手过来揉一揉,叹气道,“往日你总劝我与陵容,可见是个聪慧的。这回显然是旁人有意要陷害姐姐,姐姐怎得先自乱阵脚起来?待会儿便是合宫家宴,若是姐姐言语神情之间流露出了对皇上的不满,更惹得皇上心烦,岂不是白白叫幕后之人得意?”
安陵容未曾过多言语,只将她亲手缝制的兔毛手套给眉庄戴上了,原本冰冷的手陡然间拥上了一层暖意,眉庄下意识地转眼去看她。
安陵容轻轻抚摸着兔毛手套上精致的铃兰花样,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眉姐姐不必担心,谁要害咱们……”
她看着屋外呼啸不停的风雪,嘴角噙着的笑意仍然柔和,说起话来却很是冷淡:“她就得死。”
今年的合宫家宴很是冷清。
太后、皇后、华妃、端妃,这些曾在皇帝生命里扮演着举足轻重角色的人都相继离去了,看着孤零零一人高坐于众人之上的皇帝正在独自饮酒,安陵容漫不经心地挪开视线,这个时候倒是伤心难过了。
算计旁人的时候倒是一点都没犹豫呢。
“十七弟,来,与朕共饮一杯。”
皇帝与宗亲们觥筹交错,大家的视线自然也往果郡王那儿落了。
安陵容甚至能听见如今已然是恭嫔的富察贵人正在同欣嫔咬耳朵:“我可是听说了,果郡王福晋生下孩子之后便自请在王府里的佛堂清修了。欸,你说说,果郡王的额娘和福晋都与佛有缘,难不成日后果郡王也要落发出家不成?”
欣嫔连忙啐她一口,小声道:“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谁听着了!”
恭嫔不以为意:“我怕他们做什么。”
正巧此时皇帝问起孟静娴,蹙眉道:“你原先这个福晋,性子太不稳重,去佛前静静心也是好的。只是偌大的王府没个人操持也不好,元澈又还小,离不得人,待过些时日,朕便赐一位侧福晋给你,叫她好好照顾你们父子。”
安陵容她们瞧着原以为果郡王会拒绝,没料到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起身谢恩,原本飞扬俊美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朝皇帝苦笑道:“臣弟这把年纪了还要劳烦皇兄牵挂,是臣弟的不是。”
这番隐带亲昵的话果然叫皇帝很是开怀,兄弟俩人又开始热热闹闹地推杯换盏。
甄嬛垂下眼:“我听说果郡王福晋在生产时吃了好大的苦头,好容易将孩子生了下来,可如今看这样子,似是要将夫君与孩子都拱手让与她人了。”
一心向佛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皇帝虽不至于与孟静娴这么个小女子计较,但是态度放在那儿,孟静娴注定不可能再以果郡王府女主人的身份现于人前了。
现在是在佛前为王爷与世子祈福,待那位侧福晋入府,许是过不了几年,便要听到果郡王福晋去世的消息了。
瓜尔佳文鸳自从喝错了药导致怀胎艰难之后,整个人似乎都变了不少,原本娇艳灼灼的美貌在终日的怨毒哭闹之下也失了色。
她穿着一件簇新的玫瑰紫浅金折纸团花宫装,消瘦得太快的身子已然撑不起那些华服珠宝,反倒显得她气色愈发不好。
原本是前途大好的贵人,如今却只能坐在末尾,难以分得皇帝一个眼神。
丁香沉默地站在瓜尔佳文鸳身后,连淳常在都成了贵人,能坐在小主前边儿,心高气傲的小主只能坐在末尾,难保待会儿又要朝她发气。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袖子下被掩着的手臂遍布青紫,现在还疼着呢。
丁香垂着头默默想着,自从她家小主解了禁足之后皇帝再没召幸过她,本就偏僻的交芦馆,门前更是冷清。
瓜尔佳文鸳只冷冷盯着坐在前首的沈眉庄几人,冷笑道:“且看她们能得意到几时。”
待到出了大年,皇帝重又开始上朝,朝臣们奏折上写的事儿不仅牵扯到立后,还有一桩事——选秀。
“又要选新人进宫了?!”
听得这个消息,瓜尔佳文鸳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丁香点头:“奴婢也是听膳房那些人说的,许是乱嚼舌根的也说不准呢。”
瓜尔佳文鸳却听不进去了,只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她已经不能生了,可宫中的新人只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丁香见她呆呆地愣在那里,担心她只穿着一件单衣会冷着,便寻了件厚实的袄衣,叮嘱道:“近日天还冷着呢,小主可别冻坏了身子。”
瓜尔佳文鸳不耐烦地扭过头去,可忽地她又想到了什么,抬手捏住了丁香的下巴。
丁香在她举起手时就害怕地闭上了眼,瓜尔佳文鸳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尔后失望地放下了手,一个圆头圆脸的小丫鬟罢了,皇上识美无数,哪里瞧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