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少年收刀入鞘,为费奥多尔的理论标点注脚。
“人类的确是这样的生物,愚蠢、平凡又自私。自顾自的许下承诺又自顾自地死去,任意将感情作为玩具把玩又丢开,互相猜忌、自相残杀,总在蜉蝣一样的生命里追求所有不可能的东西,拥有了就随意轻贱、又在失去之后痛哭流涕……”
灰发少年低着头,握刀的手颤抖着:“但是、但是他们会为了连形状都没有的名为‘情义’的东西交付生命,会为了永远不可能达成的空虚理想孤身赴死,他们用无数个几十年拼成的过去和未来,就算是神明……就算是神明也没有办法穷尽。”
太宰治一时怔住,他低头看着今剑。纵使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少年嘶哑的声音也还是带上了哭腔:“即使为了从没见过的光也要点燃自己,即使冷的发抖也要拥抱别人,即使知道前面有的只是死亡和绝望,也要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手去摘那朵一遍遍凋谢的樱花——这些,你难道都看不见吗!”
“铮”地一声,短刀出鞘。费奥多尔连忙躲避,却仍没避开挥刀袭来的男孩。
只是一眨眼间,两人错身而过,费奥多尔的手臂上就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摔倒在地,略过逼到他眼前的滴着血的刀尖,对上了男孩那绝非孩子能有的,藏着深沉悲怆与怒意的血红色双眸。
男孩的手背上有血色,他确信,刚刚的一瞬间,自己抓到了他的手。
无事发生。
“你是谁?”他忍不住轻声问。
没有人能逃脱“罪与罚”的审判——除非他正是……审判之人。
或者,神。
今剑没有回答。他沉默地看着刀锋,刀锋上费奥多尔的血滴在他自己的鼻尖上,又顺着鼻翼缓缓流下。
费奥多尔像是从今剑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突然笑了起来——而且是毫不掩饰、状若癫狂的大笑。
在他的笑声中,太宰治忽然也轻轻笑了一下。
“你说的对,费奥多尔。”他说,“人类就是这样罪孽深重又愚蠢不堪……”
他垂下眼睛收敛所有玩世不恭,好像终于压抑不住心底柔软,不得不听任它而展露出自己最温柔的笑意——就连声音也是怕惊吓了什么似的轻:“但这,有什么不好么?”
太宰治话音落下,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小巷中又一次陷入沉默。今剑对两人的争锋置若罔闻,刀锋一转就想送费奥多尔上路。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然从半空中伸出,抓住了费奥多尔的手臂往后拖。
今剑二话不说,提刀刺向那只悬浮在空中的手臂,可另一只手臂却忽然出现在了太宰治的身后,那只手上还拿着一把□□,摇摇晃晃对准了太宰治的后脑勺。
来不及思考,今剑只好放弃了给费奥多尔一刀的想法,踩着墙壁斜切向太宰治的身后。那只手使了个调虎离山,飞速消失避开今剑的刀锋,今剑再一回头,费奥多尔果然已经不见了。
“没杀了他呢……”太宰治遗憾地喃喃一句,“嘛也好,他死了反倒会出乱子。”
见今剑还在等他,他向巷外走去:“走吧,回侦探社。”
“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今剑忽然问他。
“什么?”太宰治随口问。得知了那是不会立刻致命的异能力,两个人都不自觉放松了一点,也有心情闲聊了。
“‘人类就是这样罪孽深重又愚蠢不堪……’那些话,”今剑复述,“太宰殿真的是这样觉得吗?”
“那个嘛……”太宰治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向天空。转出小巷,天空立刻变得空阔辽远,太宰治用自己最具穿透力的眼神凝望那片通透的蔚蓝,试图透过它想象世界之外的世界。
他没有回答,心底却早已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我就是因为宰陀小巷里那个场景才开始喜欢宰的
认识到这个世界的丑陋并爱它,我觉得这大概是独属于太宰治的成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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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坂口安吾在加班。
这不是什么新闻,在多事之秋的横滨,这位特务科劳模哪天按时下班才是轰动全部门的新闻。但这次加班,坂口安吾的心情格外沉重。
港口mafia首领遇袭——森鸥外与特务科的交集可都不怎么令人愉快,但收到这个消息时,特务科上下却无人欢欣。
港口mafia这偌大一个□□组织群龙无首,对横滨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接着,另一个让他更为头疼的消息迟一步传了过来:就在森鸥外遇刺之前,有人袭击了福泽谕吉,正在附近的红药遇刺。
如果说森鸥外的遇刺让坂口安吾为横滨担忧,那他现在开始为这个世界担忧了。森鸥外出事,他的部下顶多冲着那个幕后黑手发泄情绪,红药出事……她的那群不属于此世的部下,能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红药和森鸥外所中的异能名为“共喰”,四十八小时之后会同时发作的消息,对坂口安吾来说居然能算是个好消息了——只要不是立刻发作就好,比起让这两个组织的人现在就掀了整个横滨,有四十八小时的缓冲期反而让他大大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