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上班时间了,他却一点不着急,好像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迟到——当然,他也确实从不担心这个,只是今天,他游荡在外还有点别的原因。
比如……
太宰治忽然停下脚步,身后若有似无的窥伺感立刻消弭无踪。他等了一会儿,谨慎的追踪者却并没有再出现。
他低头笑了笑。
早高峰已经过去,街上行人渐稀,即使有人也多行色匆匆。这时候的城市大多都显得有些萧条,太宰治抬起头,看着纵横交错的柏油路,却忽然觉得横滨过分拥挤。
如果红药在就好了,太宰治想。大概是在那样与世隔绝的桃源里生活得久了,她总有令人心神宁静的气场。
不过她现在不在。青年孩子气地轻轻撇了撇嘴,提步跨过马路,继续向侦探社走去。
红药已经去了三天,也三天没有联络他了——看来她那边进行得真是相当顺利。
红药这里顺不顺利且不提,另一座武装侦探社,却经历了建社以来最魔幻的一天。上午过去一半,侦探社全员齐聚,连临时外出的江户川乱步都被叫了回来,一群人如临大敌地围住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少男少女,最前方,银白色的“罗生门”跃跃欲试,却因为国木田独步的喝止而硬生生停在中岛敦面前。
“那个……”白发少年小心翼翼地出声。
“你竟还敢上门,老虎。”不能物理攻击,不代表不能语言攻击。芥川龙之介冷声质问:“打算对侦探社发起攻击,难道以为在下还会再留你一命吗?”
中岛敦:……
确定了,他跟哪一个芥川龙之介都不对付。
“我们没有恶意……”少年这话说到一半,也梗住了。不用红药特意叮嘱,中岛敦也知道异世界的事不能乱说。但仅就这个世界而言,他与镜花跟侦探社的关系确实……相当紧张。
果然,闻言周围的人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国木田独步神情更冷了几分:“港口黑手党的游击队长和‘三十五人斩’大驾光临,就不用说这种场面话了吧?”
“……我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国木田话音未落,另一道略带犹豫的声音就从他们后方插过来。
“织田先生。”还没回头,中岛敦就认出了这个极有特色的声音。他长舒了一口气,举起双手:“是的,我真的没有恶意……”
泉镜花抬头看看中岛敦,也学着他的样子举起手:“我也是。”
作为社内的老牌调查员,织田作之助说话还是挺有分量的。且与他木讷的外表不同,他性格其实相当敏锐,会做出这样大胆的判断,必然有着自己的理由。
于是国木田独步稍稍垂下枪口,看向自己的搭档:“织田?”
织田作之助看向这一对少男少女,与经常在资料里看到的、杀人如麻的港口mafia“白色死神”不同,这个少年留着古怪的发型,眼神却相当澄澈。而少女的身上虽然同样有受过训练的痕迹,但是看向他们的眼睛里天然带着亲近。
不论背后有怎样曲折的故事,他们本人确实对武装侦探社毫无恶意,甚至心怀……认同感?
这样的情绪当然不止织田作之助看得出来。在他开口解前,被众人保护在最后的黑发青年睁开了眼睛。
“他们不是港口mafia的人。”
一听到这个声音,中岛敦立刻心道一声不好。
他和泉镜花之所以来到武装侦探社,就是因为担心这个世界与太宰治敌对的侦探社会出什么问题——光顾着担心,忘了侦探社里还有一位敏锐得不得了的名侦探。
果然,下一秒,江户川乱步就无所谓地叫破了两人的来历:“没关系的,国木田。他们是另一个世界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侦探社周围的气氛,最近有些异常。
隔着一个世界,江户川乱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罕见地既没有翻阅报纸上的四格漫画,也没有无所事事地翻找零食,而是眯起了那双翠绿的眸子,锐利的目光直刺远处港口mafia大楼的楼顶。仿佛要穿过世界的壁障,刺到那个年轻首领心里去。
除了暗处的盯梢者,那个人,又将给侦探社带来怎样的风波呢?
正想着,侦探社的门被打开了。江户川乱步瞥了一眼来人,把报纸摊开往脸上一盖。
然后国木田独步的声音就炸响在耳边:“太宰!你这家伙,居然还知道回来!你自己算算,你都多少天没来上班了?!”
“气大伤身、气大伤身啊国木田君,我这次可是有正经事——”
“真想做正经事就给我来上班啊!”
“你知道吗,国木田君,”太宰治的声音倏然凝重,“我觉得我来的路上被人盯梢了,侦探社恐怕也……”
一说起正事,国木田独步的声音立刻变得凝重:“你也感觉到了?这么说侦探社周围最近确实有人盯梢……”
果然。
沉思中的青年没注意到,太宰治隔着他的肩膀,与江户川乱步了然地对视一眼。
这是他们早就预料过的局面。正是因为侦探社附近出现了盯梢者,江户川乱步才选在今天叫太宰治回来。眼前的形势下,会这样做的只有官方的人,很大可能是福地樱痴麾下的军警。
两人对此早有默契,侦探社是不可能正面抵抗军警的,所以他们把“侦探社员太宰治、中岛敦袭击军警实验室”的把柄主动送到了军警手中。太宰治之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游离于侦探社之外,也是借此对军警的态度进行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