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不会要说,你心悦于我吧?”
有……这么明显的吗?
顷刻间天地都静了下来,两人只顾着互相揣测,竟都没有发现天色早已悄悄暗沉,而大雨骤然而至,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谢玄将鱼竿放下,对着她说:“走,先去那边亭子里躲躲雨。”
还好两人跑的够快,才避免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狼狈。
谢玄随意地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雨珠,探出身子看了看:“这雨一时半刻应该停不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雨一搅和,陈子衿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刚才准备好的台词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无聊地伸出手接了些雨水在手心,又洒向远处。
“雨落归于大地,花落归于尘土,人生亦是如此。”她忽然感慨了句。
这点滴的絮语倒叫谢玄看不透她在想什么:“雨落总有晴时,花落总有再开,人生亦是轮回不休,唯有修仙得道者,才能永世不朽吧。”
“退了我的《黄庭经》,还说对修仙不感兴趣。”陈子衿嘟囔了句,“我看谢郎君对修仙之道倒是颇有兴趣。”
“你信不信轮回?”他看着落下的雨珠,蓦地问了句。
陈子衿思考了片刻,原本她想说,自己根本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阿娘。
若是她的阿娘还在,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孤单无依靠,阿娘应该会护着她,事事为她筹谋,千挑万选寻一户好人家送她出嫁,才舍不得将她随便给人做续弦。
于是她回道:“我虽不信,但却希望有轮回,愿已经故去的亲人,下一世能够好好过完一生。谢郎君呢,你可信轮回?”
谢玄点点头:“这点我倒与你意见一致,希望已经故去的亲人,轮回转世不要再受今生之苦,好好过完一生。”
见他此刻态度有些软,陈子衿知道机会来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于是她紧跟着问道:“我听闻,谢郎尚未定亲。不知郎君心中可有意中人?”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说完之后没有看他,垂着脸捏着手里的帕子,那方帕子都要被她揉烂了。
“没有。”他本不想回答,但也不知为何,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陈子衿长舒一口气,心中觉得又多了几分希望,既然还没有中意的女郎,那自己那事儿做起来,倒也无需顾忌,又问道:“那不知谢郎君,中意怎样的女郎?”
谢玄的眉头又皱了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知道是故意装傻,还是真就这么愣。雨下的又密又急,一时半会儿显然停不了,陈子衿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将这出戏演到底。
“若郎君心中没有中意的女郎,为何频频将我赠与你的东西退回来?”
“平白无故不受人的礼。”他回答的倒也并无不妥。
难不成她这是遇上高手了?再这么拉扯下去,陈子衿觉得自己都快败下阵来,回道:“乞巧节那晚,你在河畔救了我一命,这么大的恩情,这点东西又何妨?”
“只是碰巧,你不用放在心上,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出手相助。”谢玄依旧疏离。
见他油盐不进,陈子衿决定使出最后绝招。
她作出一副忧伤做作的模样,把那方差点被揉烂了的帕子悟在心口:“谢郎君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看来是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了。”
再三拉扯之下,她可终于是把实话给说出来了,谢玄却嗤笑了一声:“你想攀附高门,并非我陈郡谢氏一家,大可以去寻其他世家子弟。”
陈子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明明是一腔“情真意切”地爱慕,怎么就变成了他口中的攀附高门?
她咬着牙:“你从哪看出来,这是攀附,我怎么就不能是出自真心呢?”
“是出自真心还是另有目的,我想你心中比谁都清楚吧。”
原本谢玄对她尚且有几分好感,但自从那日在东山墅宴请了两任始宁县县令之后,陈子衿对他骤然转变的态度,让他有些错愕。
而之后,她又接二连三派人来送礼的行为,无一不是说明,她更看重的,是他谢家子弟的身份。
这样攀附世家的金丝雀他见得多了,但是像陈子衿这样将攀附一事做得如此光明正大,唯恐所有人不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她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将东西送到谢家,上面还附着自己的大名,而今日居然还敢跟他说,这是出自真心?
那日分明听她父亲说,已经备了庚帖要将她嫁到吴郡。
看来,是江南四姓家族比不上陈郡谢氏,倒是他托了这个姓氏的福气,因此才能入得了她的眼了。
听着他说得倒也不是全错,虽然自己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想攀附上谢家,但倒也确实不是出自真心,陈子衿心中有些虚,嘴上却硬撑:“谢郎君,你就算看不上陈家,倒也不用这样将我的一片真心践踏于脚下吧?”
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足够貌美,确实有成为一只金丝雀被人妥善圈养于高门大户之中的资本,但是上天给了她美貌,偏又给了她聪慧,所以让她不知足,反而更加善于去利用自己的美貌获取更多。
雨渐渐停了,谢玄似是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回答,只是转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