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发的刀剑微微点头,脸颊顽固的贴住她的颈侧,不愿让她看到自己此刻扭曲的神情。
“那您们呢?”
“……”
“留在这儿,惩罚自己徘徊于黑暗中,不见光明,空洞绝望的……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碎刀的那一天吗?”
“……”
“同样的,假如我拒绝,您们会在我面前碎掉自己,直到我答应下来吗?”
“……”
无人否认,戴西西再次闭了闭眼。
像是从墓中挖掘出的陪葬品,倚着她的这把压切长谷部总是腐朽暗淡,刀锋般的锐利从未出现,只有在见到她时,无论多远,深色的眼瞳会泛出光芒,彷如复活。
为什么是由他对她请求?
因为他是忠诚的、软弱的、最为依赖主君的刀剑,需要依附在主人身上才能生存的寄生藤蔓。失去了主君,他能活下去,但无法避免枯萎的末路。
最能令她心软的存在——他们是这样判断的。
她甚至能听见他们的谋算,从最开始的告白到现在,一步步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逐渐逼近。
神隐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削弱她的力量,封闭在无人打扰的空间,假如她拒绝留下,刀剑们将一把把的在她面前碎刀,直到她答应;假如同意留下,刀剑们将解除神隐。
无论哪一种,他们都决定了最终死亡的结局。
如果她是远山茜,这个方法说不定能够成功。他们会得到一个,为他们献出一生,指引他们的最好的主君。
然而戴西西不可能。
他们不知道,她心中有个怪物。
“我不会让您们碎在这儿,也不会同意。”
她轻声说,像对呜咽的幼兽呢喃,怕略大的声音都会惊到他们。
“您们还在被过去所束缚,还没有得到自由,没关系的,我没事,回去吧,一起回去。”
压切长谷部几乎要为她的宽容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您仍然要原谅我们?愤怒也好、悲伤也好、仇恨也好……费劲心力动摇她,却宛如一瞬的昙花,没有任何能令她屈服的方法吗?
“我们杀了人……”
他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像是痉挛般死死抓住她,将绝不可饶恕的罪过道出,不知是想要逼迫她还是逼迫自己。
“那么多的审神者……无辜的毫无过错的……被我们贯穿的人类,甚至现在还想要谋杀你——!为什么您仍然宽容我们?”
他的质问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悲鸣,长久以来的麻木被打碎,倚靠着她的身躯被浓郁的哀伤占据。
那些审神者——恐惧的绝望的面孔,无数次徘徊在他们的眼前,恳求他们放过他、跪在他们脚下痛苦但也只能得到冷酷的杀意。那座依山而建的本丸充斥了凶暴的黑暗与累累鲜血,象征他们难以洗清的罪孽。
怀抱着的这具身躯是救赎、是审判、是罪行的具现化。
仿佛明晃晃的罪恶倒映在她的眼瞳中。
然而她依然接纳了他们,纳入自己的保护,温柔的公正的……毫无私心的拥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