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时间长了横生变故,便没有深入,只上了两层楼,看到了几位祖先的棺材,从他们的墓志铭上获取了一些信息,虽然不够充足,但一时间也足够了。
张启山不敢停留太长时间,一来他怕找不到出去的路,二来他的装备不足。张家的秘密与他的命比起来,始终是次要的,他这次出去了,以后还能再进。
最后一个棺椁,他打开一看,是张瑞桐,他的爷爷。
张启山读了一遍墓志铭,记下有用的信息,便想要离开,余光却看到了爷爷陪葬品中的一个环。
是双响环,敲一下能有两响,据说还有一只手环能够与它一起配成三响,很是神奇。
张启山琢磨着,顾然倒是很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心里给很是陌生的爷爷道了个歉,便拿走了双响环。等找到另一只手环,配成三响送给顾然,应该能让他高兴。
出张家古楼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他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因此他到处转悠,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竟然给他转悠出去了。
到山里,他又遇到了那种怪物。
他一个人本事有限,与怪物缠斗许久,边打边跑,最后竟是一时没注意,从一个山崖上跌了下去。因祸得福,好歹是没有那种怪物了。
大概是跌下去的时候撞到了脑子,张启山在被张日山带领的亲兵救起来的时候,在张家古楼的记忆有些模糊,不大想得起来他是如何出来的了。
张启山太了解顾然,要是让顾然知道了他孤身进入张家古楼,又带了这么一身伤出来,指不定怎么念叨他呢,便在四川休整了几天,对张副官和几名亲兵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他们给顾然打小报告。
张启山回长沙的时候伤还没有好透,而且出门的时间也长了些,便被顾然唠叨了几天,所幸张日山没有倒戈,顾然不知道张家古楼的内情,不然就不是轻飘飘的念叨这么简单了。
顾然倒是注意到张启山手腕上多了个手环,心里还纳闷过,张启山这么个武人,怎么突然戴起来这种饰品了。不过他只当是张启山年纪到了开始骚包,便没在意这件事。
顾然在长沙城的日子过得很轻松,有时下斗,有时在张府跟张启山、张日山俩人斗斗嘴,这俩人嘴皮子一个赛一个的差,顾然十次里头有八次能大获全胜,有时被齐铁嘴他们约出去玩乐,聊聊二月红的风流韵事,围观霍家小姐跟狗五的儿女|情|事,调侃刀六和白姑娘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闲逸的日子一直到张启山娶妻。
张启山要娶妻的事,还是狗五告诉顾然的。
准确的说,狗五告诉顾然,张启山看上了一个姑娘,准备去新月饭店求娶人家。
顾然知道这事的时候,刚从斗里回来,在张家洗去一身土腥味,好好睡了一觉之后,就被齐铁嘴风风火火拉到茶楼里去了,然后就听狗五说:“你们家张大佛爷看上了个姑娘,想娶妻了,你知道吗?”
顾然懵了一下,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串在一起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心中翻滚起难以言说的滋味,面上淡定自若问道:“哪家姑娘啊,能被他看上?”
“嘿,你这可就问对人了。”狗五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说,“前两天我本来想找你去的,但不巧你下地去了,我就想干脆在张家蹭顿饭吧,佛爷怕被有心人当作话柄,我们就来这儿了。结果你说巧不巧,佛爷看上了个穿白旗袍的姑娘,那叫个一见钟情啊,立马就打听人家姑娘家世去了。”
“那还真是巧啊。”顾然这话说得颇有点咬牙切齿,“所以是哪家的姑娘?”
“北京,新月饭店,听说过吗?”狗五道,“要我说,咱佛爷就不是一般人,人家情窦初开看上的,直接是人家新月饭店大小姐。”
顾然对新月饭店有所耳闻,那可是北平的一方霸主,张启山看上人家大小姐,无论是情投意合还是门当户对,都是极合适的。
就像是打翻了厨子的调料瓶一样,顾然心里五味杂陈,他虽然记忆缺失,但脑子并没有受损,自然能分辨自己为何如此。
可能是在长沙安逸的日子久了,他在张府住得习惯,便自然而然地以为以后也会这样下去,许多事情便未曾深思。
现在想来,他竟是从未想过张启山会娶妻。
是他在不知不觉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悄悄跨过了二人之间高山流水的界限。
顾然生活在他从不曾想娶妻生子之事而营造出的幻象中,如今一切遐想皆是泡影,他该知道,张启山是该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的,而他则只是暂居张家,从来都不算是张家人。
当初说什么以身相许、金屋藏娇,不过是少年人开的玩笑罢了,顾然以为他当时也只当玩笑听过,却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是往心里去了。
顾然抿了抿嘴,沉默片刻笑了笑,“挺好的,他准备什么时候去北平提亲,还没听他提起过呢。”
狗五道:“八成是你昨天回来直接歇了,今天你回去,佛爷应该就要提这事了。”
齐铁嘴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回去之后可别跟佛爷打起来啊,佛爷他也到年纪该娶妻了。”
顾然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齐铁嘴,想来也是,齐铁嘴说是算不了他的命,但算命的就是算命的,比常人多了许多看人的本事,这些感情纠葛他总是能看破一些的。更何况齐铁嘴与他厮混颇多,不经意的言谈举止中也能冷眼旁观,看出些顾然自己都没想到的感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