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从外打开,腿上打了石膏被迫躺在床上的宁母以为是儿子来了,满脸期待地朝门口看,见到的却是宁夏。她脸色一下就变了,一点不见高兴与惊喜,颇有怨气地质问:“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后头慢一步进来的宁泽皱了眉,不满道:“妈,您说什么呢?是我打电话让夏夏来看您的。”
“啊啊啊,你快把她赶出去!她就是个丧门星,会害了我们一家人的。”宁母又气又怕地缩在病床上,嘴里一直念叨着让宁夏滚远点,不要来祸害他们。
“宁太太看起来挺害怕我的。难道是亏心事做的太多,怕被我报复?”宁夏笑盈盈地捞了张凳子靠墙坐下,又继续笑问:“又或者是怕别的什么东西找上门来?”
宁母尖叫得更大声了,惊恐地挥着手,见不管用又死死捂住了耳朵瑟瑟发抖,一直说“不关我的事”。宁夏并没有放过她,语调缓慢接着道:“真的不关你的事?你不是也盼着我去死么,就是可惜我没能死成。你很失望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人积累的恐惧到了临界值是会爆发出来的,宁母噌的坐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宁夏,剧烈地喘了两口气:“是又怎么样?那你怎么没去死!你要是死了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老宁也不会躺在病房昏迷不醒。”
和善的外皮被撕破,露出里边恶臭不堪的一面。宁母一定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的面目有多狰狞,还在顾自哀恨地埋怨宁夏:“你怎么没死呢,为什么要回来?是不是要把我们一家人都害死才甘愿?”
宁泽被母亲的样子吓到了,怔愣又震惊,两只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直没有挪动。他从未见过宁母露出这副可怕的神情,一次都没有。可如今他见识到了,而且这些恶意与憎恨朝着的对象还是他的妹妹。
他完全想不明白母亲怎么会对妹妹有这么大的怨念。他下意识去看宁夏,却见宁夏一点都不意外,翘起的唇角隐隐透出几分嘲讽的意味。
“那恐怕不能遂你的意了。我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呢。”宁夏笑眯眯的,丁点没有生气,把玩着小巧的手机对宁母道:“有没有兴趣讲点以前的事情?讲得好的话,或许宁先生会奇迹般地醒过来呢?”
发泄过情绪的宁母又沉默了下来,对宁夏说的话充耳不闻。直到她听到宁夏说有办法让宁父醒过来,连忙看过去,追问是什么办法。
宁夏笑了笑,哎呀了一声:“都这么久了,你们都没查过我的身份么?我是玄门中人,一个小有所成的天师。不说无所不能,但应付恶灵、诅咒这类的事件还是没问题的。”
宁泽或许听不懂,可宁母的眼神一下就发生了变化。她不但听懂了,并且相信宁夏知道了过往的那些事。似乎是验证她的想法,宁夏又加了一把火:“你不说的话我就自己来咯,那宁先生大概率再也醒不过来了。”
从宁父出事后,宁母就一直处于不安的状态。纵然还有儿子可以依靠,但有很多事她又不能跟宁泽商量,便全都憋在了心里。如今一听丈夫能够醒过来,她再顾不上其他,连声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那些事藏在心底太久,说出来反倒轻松了许多,宁母往后靠在枕头上,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她嫁到宁家不过两年,对家里的很多事还不了解。比如供奉在地下室的那个陶瓷罐子,宁母起初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晓得宁父每周都会燃上几炷香。
她以为宁父信教,还问他信什么教。哪知宁父哈哈大笑,表示他不信教,只信财神爷。
知道那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是结婚第三年。宁母当时都吓了一跳,不曾想罐子里装的是趾骨,一种兽类的趾骨。宁父告诉她这是福泽神,能够带给他们家福运与财运,安慰她让她别害怕。
宁母怎么可能不害怕呢?不说这是神还好,一说这是福泽神,她就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里全都是那几节趾骨。本就有点信这些东西,宁母很久都不敢与宁父一道进地下室,后头才慢慢好些了。
随着宁氏珠宝越做越大,儿子宁泽长得越发健康,宁母的心里已经不似以前那么畏惧了。她真的相信这是神,能够给自己家带来福运的。
可是有一天,宁父从宁老爷子那儿回来后,坐在沙发边久久没有言语。她看在眼里,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宁父沉默了好久才告诉了她实情,关于那个陶瓷罐子与宁家村的。
宁老爷子是土生土长的宁家村人,几十年前他还是村子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那个年代的大学生还是金娃娃,搁在哪儿都是被人抢着要。宁老爷子大学一毕业就进了一家珠宝公司,担任经理的职位。但做了没多久,就因为业务上出了大错被公司解雇。
后来辗转又换了好几次工作,每次不是不满意薪资就是嫌公司没给自己晋升的机会,做不长久就自己辞职了。年轻那会儿宁老爷子远没有后面那么风光,觉得自己抑郁不得志,裤兜里有多少钱全拿去下馆子喝酒了。
就是在馆子里,他结识了一个穿着破烂的道士,说他命里无财,永远不可能飞黄腾达。宁老爷子当时气得差点跟那个道士动手,又听那道士摇头晃脑,表示命这玩意儿是可以改的。他顿时就愣住了,将那道士请到一边问怎么改。